平江县，110万余人，按国家规定，应有20余台120车辆，城内120急救中心仅6辆。

    而6辆车中：1台是报废车，1台是改装车，3台是套牌车。

    此非全部：它们不是单纯的120，还明确违反国家规定运送尸体！

    三湘华声记者调查后发现，乱象背后源于该县120急救中心被承包，120在急救与逐利间摇摆。

    ■记者 张文杰 实习生 陈松林 李满

    乱象一

    【违规发包】

    120车队被私人老板承包

    “去年3月开始，我在平江县120当急救医生，每次坐着报废、改装的车子出去就紧张，万一出了事故怎么办？”7月9日，平江县城，爆料人陈惜关心有余悸。他说，现在离职了，但心里“很不安”，只想把黑幕公之于众。

    去年开始，120的医护人员归口医院管理，车队对外承包。陈惜关说，“医生的工资是每月1000元，加上急救收费总额的65%。当时招聘时，120中心主任罗煛确保我们每月4000元。”

    对此，已离职的佘平和仍在120工作的谌乔嵩证实了陈惜关的说法。

    “县人民医院的120一直都是被承包出去的，5年一周期。去年到期后，医院拿回了医生的管理权，将车队依旧承包出去。”谌乔嵩回忆。

    “我们司机和承包120中心的周姓总老板签订劳务合同，还有胡姓、李姓两个小老板在车队开车，周老板的堂弟是车队长，管理经费和财务。”谌乔嵩说，工资就是每月出车车费总额的12%，最近才有保底工资800元，养老、医疗保险什么都没有。

    谌乔嵩还说，他们和医院没有任何关系，连工资都是月底25日左右，三个老板把账本拿去，核算成本后，给他们发放现金，然后三个老板再分掉剩下的钱。

    20天前被媒体曝光后，医院紧急召开内部会议。“统一口径，120急救中心归医院管理，工资由医院成立的物业管理公司代为发放。”谌乔嵩说。

    对此，县人民医院院务委员朱征宇称：“医院120急救中心从未被承包过，工资都是由‘敬业’物业公司代为发放。”

    记者调查获悉，所谓“被媒体曝光”的事件，是指大约20天前，在平江县城郊，一台货车撞倒母子两人，家人打120要求派两台车，而120最终只派出一辆车，且急救送医的那名伤者仍死亡。对此，医院方面讳莫如深。

    乱象二

    【乱载乱收】

    多次违规运送尸体，收费贵几倍

    国家明确规定，120急救车仅限于病人的急救，不能用于运送尸体。但陈惜关称，为赚取利润，不管是医院的死人，还是外省有平江县的死人，120车会去运送尸体。其中冬天是高峰期，费用一般是120平时出车的2-3倍。

    7月10日下午2点，陈惜关的朋友拨通了平江县120中心电话，称有亲戚在湖北通城医院死了，希望能拖回平江。

    “拖是能拖，要说是活人才会派车去。”电话中，120接线员说，具体价格要问司机。随后，接线员给出了一个胡姓司机的号码，陈惜关证实此号码就是胡姓小老板的。

    接到电话后，胡姓司机表示能拖，是平江县120的车去，价格1500元，不能少一分钱。而湖北通城到平江仅80.8公里，按120出车标准：3-5元每公里（各地标准不一），仅需240元-400元左右。

    7月11日，记者在120中心查看出入车登记记录时发现：7月9日，10:28，从留观室到大洲乡，运送死人；4月25日，5:09，心内科至火葬场，6:43，急诊至北门，运送死人。据记者初步统计，今年1月，120中心出入车登记本上拖运尸体数十起。

    但朱征宇却对记者坚称“120中心没有运送过尸体”。

    而罗煛却表示：“运输尸体确实存在，病人有时是我们拖过来的，后来死了，打我们电话，如果我们拒绝运送，病人就会和我们吵。但没有收过钱、赚取利润，可能是司机私下收取的。去外省只拖过一次，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谌乔嵩对罗煛所说予以否认，“有尸体拖运时，两个小老板会先考虑是否有利润可赚，如果有就出车，更喜欢长途运送。湖北、上海、深圳、长沙我都去过，车费我们都要上交的。”

    乱象三

    【车辆藏病】

    不是报废车就是套牌车，坏了自己修

    “20多天前，医院的3台120挂的还是套牌车号，分别为湘F52270、湘F51008、湘F52080。”7月9日，陈惜关拿出之前拍摄的视频。

    视频中，陈告知，除套牌车外还有唯一的正规车湘F53375，只有前面牌照的报废车湘F51142，以前是医院行政用车，后被改装成120车的湘8ZY06。

    7月10日、11日，记者多次在平江县人民医院120中心看到6台车，但没有见到湘F52270、湘F51142、湘F52080，只见到三辆挂着湘F5C231、湘F5J277、湘F5C990的牌照的车。

    7月11日晚，佘平和谌乔嵩也证实了套牌车、报废车和改装车的情况。“湘F51008挂在原来湘F51142车上，其余的套牌车，全部在上次出事后换下。”谌乔嵩说。

    120中心停车库的最里面，破碎的窗户、车后撞痕斑斑的湘F51008停在那儿，一个吊瓶还挂在车里。陈惜关、谌乔嵩都称，这台车是报废车，当120中心只剩1台车在家时，这辆车就会被派出去。

    对此，罗煛表示：“这台车是以前的车，现在做备用车，我们经常维修，必要时才派出去在县城里跑。” 

    “为了省钱，中心的车子经常是自己维修，湘F51008后面的那个仓库里全是各种配件，只有车子严重到不能自己解决时才会去外面修理。”谌乔嵩说。

    记者随后在平江县交警中队处罚所查到，湘F51142，1997年上牌，最后一次年检2005年，2008年违章；湘F51008，出厂日期1998年4月1日，1998年上牌，最后年检2007年，车辆用途普通汽车。

    “车辆基本上都是改装的，有些车灯、内部的铁柜子都是买来便宜的金杯车后，私自装上去的。”谌乔嵩说，那台湘8ZY06以前是医院的行政用车，改装、套牌、报废车都是为了省钱。

    平江县卫生局办公室主任袁志斌表示：“那台行政用车我知道，当时买进来时，批过字。”但对于记者提及的120急救中心各种黑幕，卫生局拒绝回复。

    乱象四

    【临时工】

    临聘人员唱主角，曾有家属来代班

    “平江县120急救中心，目前有主任1名，医生6人，护士2人，接线员3人，司机6人，车队队长1人。”陈惜关说，真正有编制的只有两人，其余的医生、护士和医院签订劳动合同，属临时聘用员工，司机与承包人签订劳务合同。

    “120中心应该是公共服务性质的行政单位，像我们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连正式员工都不是。”谌乔嵩郁闷地说。

    对此，朱征宇表示，管理部门太多，不清楚120急救中心的正式员工有多少人，医院没有编制的人很多。

    “中心仅我和接线员谭琦有正式编制，其余人都和医院签订合同。”罗煛说，3名医生离职后，从新进的轮科医生中调派了3人过来。

    “以前我们都是罗主任招进来的，医院放权给他招人，我们都单独值班，但只有助理医师证。”陈惜关表示，接线员技术要求不高，经常有人代班。曾经就有家属代班后，没及时通知医生，差点发生意外，这个医生后来被开除了。

    在出入车登记本上，记者看到“朱勇”的名字几次后就不见了。“这个人被开除了，不会做事。”罗煛说。

    （文中谌乔嵩、陈惜关、佘平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