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蛋圆润,身材高挑……如果不是满手的针疤,不是身处高墙之内,苏阳的身形、气质完全配得上“美女”这个称号。尽管已经35岁,也堪称“风韵犹存”。
但记者和她相遇,是在6月26日“世界禁毒日”前夕,在株洲的湖南省白马垅强制隔离戒毒所内,这令苏阳的美女形象有些失色。
6月24日,在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中,苏阳向记者讲述了自己20年吸毒史的黑色人生。
■记者 张文杰 实习生 李满 通讯员 向淑芳 易柳清 申佳珉
15岁
“富家女”发廊尝毒
如果不叛逆、不离家出走,苏阳的人生将会沿着平常人的轨迹发展。她出生在娄底的一个富裕家庭,父亲在信用社上班,母亲做生意,苏阳是家里最小的女儿,既是万千宠爱的焦点,也是全家的希望所在。但就在这种溺爱中,苏阳渐渐变得叛逆。
1993年,苏阳15岁,读初二。一次,她在母亲严厉责罚后离家出走。“准备去南宁找叔叔。”这是苏阳出门后唯一的念头,一分钱都没带。
“我生存能力强,先在娄底一家餐厅找到了工作。”苏阳说,半个月后拿到50元工资,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因为没有叔叔的详细地址,在南宁多次寻亲无果,走投无路时苏阳经人介绍进了发廊当洗头妹。一个多月后,在发廊她结识了一名女孩。“她经常带我和她一帮社会上的朋友出去玩:溜冰场、歌厅,慢慢地学会了抽烟。”苏阳回忆。
混熟后,苏阳发现他们经常抽一种特殊的东西。“当时不知是毒品,好奇之下,就跟着抽了。”后来她在朋友家又断断续续抽了一二十次。
1994年1月,苏阳回家过年。打喷嚏、晚上睡不着,浑身疼痛。“当时并不知道是戒断症状,还以为病了。”苏阳说,过完年后,被家人逼着继续读初二。抽烟、着装怪异、经常与一群男女厮混……恶习难改的她不久后再次离开校园。
20岁
为吸毒走上“坐台路”
离校后的苏阳整日混着,抽烟、溜冰,如果不是圈中人的欺骗,她也许不会再次接触毒品。
“1995年,姐妹喊我去深圳打工。”苏阳回忆, 姐妹和男朋友们一起出去玩,抽着以前那种东西,在与这群人厮混中,她也跟着吸,慢慢地就上瘾了。“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吸的是毒品,但已回不了头。”
犯瘾了一会冷、一会热,打喷嚏、感觉浑身有虫子爬,哪都不舒服,而且身体不受控制,脾气也变得特别暴躁。
1998年开始,吸食已不能满足毒瘾,而和她一起的5个姐妹都已开始注射海洛因。“一天三四次,不注射,连走路都不想走。”一天要1000多元买毒品,为支付高额的毒资,苏阳不得不走上“坐台路”。
“身体越来越差:老感冒、严重贫血。有几次,注射后就睡着了,针头也没拔,醒来发现血流一地。”苏阳比划着说。
31岁
婚姻受挫走上“复吸路”
和前夫在一起的一年多,是苏阳20年“瘾君子”生活中唯一一段正常生活。
2008年初,苏阳认识了前夫李勇。相爱后,苏阳将吸毒经历全部告知,并表示想有个家、过正常人的生活,李勇表示理解,当年11月,两人结婚。
“我很用心地经营这段感情、这个家,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我都做了。”苏阳红着眼说,他家在山区,怀第一个孩子一个多月时,看他忙死累活的,我还到山上帮他扛树。
第一个孩子意外流产后,2009年6月,苏阳第二次怀上了孩子。“定期体检,吃安胎药,起先安然无事。”11月底,苏阳二姐发现她脸色有些异常,随后,苏阳去了医院,检查发现孩子已胎死腹中。
“那段时间我一直都没吸毒啊!”苏阳说,她始终不愿承认孩子的死与自己吸毒有关。
流产后不久,丈夫李勇便有了外遇。双重打击下,整整两年没碰毒品的苏阳再次选择复吸。2010年9月,苏阳再次因吸毒被抓。11月15日,她在戒毒所收到李勇寄来的离婚协议书。而就在两天前,李勇来看望她时却没透露过任何要离婚的意思。“在这场婚姻里,我简直就是个笑话!”说到这,苏阳突然发出刺耳的苦笑声。
35岁
四进宫仍难离毒魔
“戒断后,自己也会想,出去要好好做人,不再吸毒。”苏阳摸着头说,但就是戒不掉,这已是她第四次进入戒毒所。
2002年,苏阳在娄底第一次因吸毒被送进戒毒所;2004年,在娄底因吸毒被判劳教1年半;2010年,在怀化被抓强制戒毒;2012年初至今,在浏阳吸毒再次被抓,入白马垅女子劳教所戒毒。
第一次送戒毒所之前,苏阳被父母强行押回家。
苏阳清楚地记得,1996年初,为戒掉毒瘾,父母把她关在房里,窗户和门都钉了铁皮,装了防盗门。“最开始心都死了,硬挺挺地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说话,整整一个星期,发瘾后,又痒又疼,折磨得死去活来。”苏阳痛苦地回忆。
4个月后苏阳戒断了毒瘾,但无所事事的她不久又逃出了家,前往深圳。
苏阳再次联系上了圈里的毒友。最初聚会时,她还能挡住诱惑。“后来,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就搞这一次,没事。”就这样,戒毒不到一个月,她又复吸了。此后家人又将其抓回去,但结局依旧。如今年逾七旬的父母对她已心如冷灰。
数据
登记吸毒者超200万
合成毒品成最大危害
记者25日从公安部获悉,截至今年3月底,全国累计登记吸毒人员已达213.48万人。
其中,从吸毒人群性别看,男性占83.6%,女性占16.4%;从年龄分布看,18岁以下青少年占0.7%,19岁至35岁占54.4%,36岁至59岁占44.3%,60岁以上占0.6%。
根据近三年数据情况分析,我国青少年滥用合成毒品问题突出,吸毒人员年龄越低滥用合成毒品比例越高,吸食合成毒品已发展成为并将继续成为对我国危害最大的毒品问题,总体呈现入境、制毒和消费人群全面增多的态势。 ■据新华社
心声
“人生已被毒品摧毁
最渴望有家和孩子”
20年里,苏阳很少回家过年、过节,父母的生日也只能打打电话。“不敢回家。但每到过节、生病时就特想家”。
长期吸毒严重摧残了苏阳的身体,抵抗力差,易感冒,小毛病不断,严重贫血。苏阳吸毒最厉害时,几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2009年,一个吸毒的姐妹打针打死了。“我也怕自己有那么一天啊。”苏阳苦笑着说。
清醒时,想起年已古稀的双亲,苏阳唯有在心底说对不起。面对记者,她哭诉着:“从未主动回过家,不敢回,不敢面对他们,对不住他们。”
“人生已彻底被毒品摧毁,35岁了,没事业、家庭、孩子,连个目标也没有。”苏阳望着窗外说,如今渴望能过回正常人的生活,有个家,有个孩子。
(为保护当事人,文中人名均系化名)
呼吁
“给吸毒者一点关爱
让她们走好回头路”
湖南省白马垅强制隔离戒毒所内是我省唯一的女子劳教(强戒)所,成立于1950年,所里共有女性吸毒人员近800名。
“女性吸毒者大部分缺乏家庭关爱,单亲家庭比较多,文化程度普遍低,大部分是小学、初中文化,走上吸毒道路多半因为没有正当工作,也有较严重的心理问题。”白马垅劳教(强戒)所李勋所长表示,希望社会和家庭能给吸毒者一点关爱,让她们走好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