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6月，《长沙市餐厨垃圾管理办法》公布。其后经全国招标，湖南仁和环保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仁和公司”）拿下全市餐厨垃圾处理特许经营权。由该公司负责的长沙首个餐厨垃圾处理中心即将建成，下月起，长沙餐饮垃圾将无偿统一收集。

    这一举措曾被看作是“封杀潲水油”的不二法门，但记者调查发现，餐厨垃圾背后的利益纠结使得餐厨垃圾回收新政面临挑战。

    ■记者 黄定都 实习生 廖子幸 胡亚婷  

    一家账本

    回收方：加工一吨油，利润达两千

    “潲水油和地沟油实际上是两回事。”湖南省再生资源总公司废油分公司总经理刘胜兵告诉记者，目前长沙餐厨垃圾回收主要分两块，其一为流入下水道的油污，俗称地沟油，这一部分通常被回收公司炼做生物柴油；其二为厨房潲水，这一部分成为潲水油的主要源头。

    “我们收了8年的地沟油，现在还能继续吗？”面对新规，刘胜兵心存忧虑。

    刘胜兵说，他们的废油分公司成立于2004年，是政府批准的回收公司。其回收的地沟油按2000元/吨购入后经简单提炼可制成半成品油以5000元左右一吨出售，每吨地沟油利润达2000余元。

    而作为长沙餐厨垃圾回收的主管部门，长沙市城管局工作人员介绍，长沙每天产生的餐厨垃圾为300余吨。据刘胜兵估算，长沙市餐厨垃圾回收市场份额日均达百万元。

    出让方：日产10桶潲水，一年可卖3万

    刘胜兵介绍，最初一吨地沟油价格在千元左右，那时，主要销给肥皂厂、油漆厂、涂料厂。他表示，公司只收下水道里的油水，不收潲水。潲水能提炼出的油量更大，100斤潲水可提炼出12斤油，并且潲水油的收购价相比地沟油要多几百元一吨。

    一家中型餐饮机构相关负责人介绍，目前一桶潲水可卖10元，重量约300斤。日产10桶潲水，一年可卖3万余元。一吨地沟油的收购价在2000元左右，一年地沟油可卖约5000元。

    餐饮业人士透露，餐厨垃圾统一无偿收集，餐饮企业会有损失，其他影响也会出现。他介绍，目前潲水收集人员不仅会帮餐馆打扫卫生，还会将生活垃圾一同收走。部分回收者，甚至还揽下了餐馆下水道疏通工作。

    两个难题

    第一难：能否收上来

    长沙市每天到底有多少餐厨垃圾？此前官方透露：长沙3000余家大中型餐饮企业日均餐厨垃圾量为300余吨。长沙市城管局一名副局长曾在接受采访时称全市餐厨垃圾每天约为500吨左右。而又有媒体报道称，每天的量在600至1000吨左右。对此，长沙市城管局市容环卫处处长魏中宁坦承，摸底不一定准确，餐馆会有隐瞒。

    如同这一迄今难以明确的数据，能否收上来成免费回收最大难题。

    记者调查发现，长沙餐厨垃圾统一回收多年前已有“公司设想”，记者采访了曾涉足餐厨垃圾回收的湖南中和能源有限公司及湖南道远能源投资开发有限公司。两公司相关负责人均表示，餐厨垃圾收集难是关键。

    对此，城管局表示，若无政府立法，仅靠企业，回收难以施行。根据新规，将餐厨垃圾交由未取得许可的单位和个人进行处置的，未经许可从事餐厨垃圾收集运输、处置的单位及个人的，都将面临罚款。

    第二难：能否撑下去

    目前全国深圳、西宁、宁波、南京、上海等地均执行统一回收，但处置单位与政府大多不堪重负。

    在上海等地，餐厨垃圾也统一收集，餐馆还需缴纳处置费。对此，湖南师范大学法学院副院长李爱年教授表示：采用收费制的餐厨垃圾收集方式，事实上会让餐厨垃圾管理进入恶性循环——餐厨垃圾不愿交，必然导致收集难，处置单位无法盈利，而政府部门也必然投入更多，封杀潲水油又陷僵局。

    西宁餐厨垃圾收集率达到80％，是目前较成功的一个城市。长沙城管称长沙模式部分源自西宁。

    “政府多次巨资补偿回收企业，实际上这是一个昂贵的模式。”西宁市城管局副局长周仁义曾表示，由于用餐厨垃圾作原料制作蛋白饲料、高洁净生物柴油在国内尚无标准，产品无法入市销售，回收企业希望有常态补偿机制，政府已背上沉重的包袱。

    魏中宁介绍，目前长沙模式是“仁和公司在餐厨垃圾收集环节需要成本且不产生效益，政府对此将给予125元每吨的收集补贴；在处置环节，仁和公司可以通过卖油来获得收益，政府将不给予补贴。”但这个补贴够不够，是否将陷入西宁等地的尴尬，仁和公司再度拒绝回应。

    三大疑问

    疑问一：为什么要无偿回收？

    作为餐厨垃圾制造单位，也是利益链的源头，餐饮行业怎么看待新规？记者就此走访了华天、火宫殿、老妈厨房、兴汉食府、盛世芙蓉、毛家饭店等长沙多家餐饮企业门店，数家机构相关负责人均委婉地表示：不能接受餐厨垃圾无偿回收，希望能给予一定补贴。

    对此，魏中宁解释，实行无偿收集，是因仁和公司将采取最环保的方式来处理，利润低。他说，据估计，仁和公司回收的餐厨垃圾约有5%左右出油率，其余95%是废水废渣。废水废渣以前卖给养猪场做饲料还可挣钱，但现在需耗费成本进行生态处理。 

    疑问二：无偿回收是否侵权？

    2009年12月，李爱年受长沙市政府委托起草《长沙市餐厨垃圾管理办法》（专家建议稿）。她说餐厨垃圾具有资源和废弃物双重属性，餐饮企业将餐厨垃圾卖钱，看到的仅是其资源属性，无序收运极易导致地沟油回流餐桌。在她看来，无偿回收餐厨垃圾不是侵权，是合法的环保行为。

    疑问三：原有回收合同怎么办？

    刘胜兵透露，除湖南省再生资源总公司废油分公司外，长沙还有多家公司从事正规地沟油炼油业务，他们大多采取和餐饮企业签订长期协议固定回收的模式，但新规的出台，令这些公司都将直接被驱逐出市场，原有合同该怎么办？

    对此，魏中宁表示，仁和公司必须要垄断，不能将收集工作分包、转包。而对于原有正规的地沟油合同，城管局会给出履约缓冲期。但对于时间过长的，尤其是和养猪场签订的潲水回收合同将强行终止，以防食物二次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