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说到惩戒,大家很容易联想到鲁迅笔下“有一条戒尺,但是不常用,也有罚跪的规则,但也不常用”的寿镜吾先生。
在国人的传统观念中,教师惩戒学生就如同父母教训不听话的儿女一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直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以后,一部分人开始把“惩戒”与“体罚”划上了等号,而“体罚”这个词足以让家长们恐慌……其实,并非这样。
日前,教育部制定颁布《中小学教育惩戒规则(试行)》,再次引发了社会的广泛关注。本报特邀多名教师讲述他们记忆深刻的教育惩戒故事。你是否经历过相似的场景?一起来看看吧!
教鞭有魔力
双牌县第三完全小学 龚明亮
自入学起,教鞭就走进了我的生活,并让我着迷。
我至今仍深深记得,只要老师举起那根充满魔力的教鞭,一切噪杂都会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随之追逐着黑板上快乐跳动的粉笔字,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直到下课铃响,教鞭重新躺回讲台上,我们这才如梦初醒,“呼”地冲出教室,迅速汇入到嬉戏打闹的人群中去。
除了是讲课时的魔法棒,它还是敲打我们的警示棒。它有时落在方方的课桌上,有时落在闲不住的小手上,有时还会落在我们圆乎乎的脑袋上。虽然老师们并不会真的使劲,可总能给我们带来极大的震撼,记得那次我揪前排女生的辫子时,就曾被老师轻轻敲打过脑袋,我因此惭愧了很多天,再也不曾犯错。
渐渐地,在我的心里,老师与教鞭融合在了一起,我甚至偏执地认为:没有教鞭的老师不是称职的老师。
走向讲台后,我渴望能像自己从前的老师一样,拥有一根神奇的教鞭。可不知为什么,教鞭在我手中魔力不再。有一次,一名学生在语文课上开了小差,我便不动声色地走过去,高高地举起教鞭,然后任由它轻轻地落向方方的课桌上,算是提醒与警示,谁知他却不住地拍手庆幸:“没打着,没打着!”我的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感到无比羞愧,好像犯错的不是他,而是我。这之后,我再也无力举起教鞭。
更让人痛心的是,学校一名同事因为用教鞭敲打了班上一个“熊孩子”的手背惹下了一桩官司,迫于各方压力,最终不得不道歉赔偿了事。自此,教鞭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今,随着政策的出台和家校沟通的加强,我似乎又看到了教鞭重回课堂的希望。
自罚俯卧撑
张家界旅游学校 龚美慧
2019年,我又带了新一届的高一学生,有几个管不住自己的男生,逮着机会就想溜出去上网,这其中数小宇最甚。
一天中午,全班都在午睡,我也趴在讲台上眯了一阵。小宇轻轻挪开椅子,半蹲着走到后门,边抬头观察边出门,网络世界远比午休诱人。直到上课预备铃响起,小宇才从后门走进教室。
“去哪里了?”我问。“去上厕所了。”小宇头也没抬地答道。
隔天中午,我假装睡着,发现他又溜了出去,依然是等预备铃响起后回到教室。
“你不要进教室!你想往外跑,就不要回来。”我一改往日的和颜悦色,厉声呵斥。“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不就是去上了个厕所吗?”他在走廊上顶撞起我来。我和他就这样僵持了两节课的时间。
“这样吧,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溜出去上网在先,负主要责任,我没能盯紧你,负次要责任,由你来定具体惩罚方式。”我做出让步,避免他情绪失控。
10分钟后,他提出了惩罚方式:第一,做100个俯卧撑,让身体也记住惩罚;第二,担任一周的值日班长,以身作则。
欣慰之余,我还是提出,要他在全班学生面前进行自我检讨,承认错误。他成为了那一届学生里第一个上台做检讨的“熊孩子”。
后来,小宇再未惹过事,甚至还劝说班里那些爱上网的男生,一起努力学习。比起鼓励,我觉得他更需要证明自己的机会。
智能手机风波
新晃侗族自治县洞坪学校 吴希辉
去年春季学期,班里成绩稳定的学生小军的父母离异,母亲临走前花了4000多元钱给他购置了一台手机,每月生活费通过微信转账。因情况特殊,在“不许学生带手机来校”的铁规矩面前,我还是对他网开了一面,“只要不影响正常的学习生活”。
但第一个星期,不少任课老师向我反映,小军整节课都在打瞌睡,连课本都没翻开。
我偷偷进行早晚查寝,连续3天在夜里11点来到小军的寝室门口,不出所料,微弱的手机屏幕亮光在他的被窝里时隐时现,我并未抓现场,拍照取证后便离开了。
隔天,我把小军叫到办公室,他始终未开口承认玩手机的事实,还撒谎说手机放在同学家里。
见他仍在撒谎,我便将全班同学都叫到操场上,要小军一个一个辨认,“如果没人承认,就集体跑圈。”我说。
眼看着同学们受他连累都跑起了圈,小军面红耳赤地低头呢喃:“手机我藏在学校的某个角落了,我可以自己去拿吗?”
我拒绝了他的请求,执意跟他一同去。在科教楼后的草坪里,小军翻开一块巴掌大的石板,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的食品包装袋,继续拆了两层后,手机和充电器被掏了出来,“老吴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再玩手机,不给你添麻烦了。”
一个月后的期中考试,小军的成绩重回班级上游,手机没再成为他进步的障碍,课堂里的他也越来越精神了。
“山野派”与“儒雅派”
津市一完小 刘芳
那年我教二年级。上第一堂课,一个小男孩不听课,在教室里走来走去。我好歹说尽,他就是不回座位。我拉他,他顺势就在地下打滚撒泼起来。
当晚,他的家长就来我家了,说我打了他儿子。我百般解释,最后他看在我父亲是他当年班主任的面上,才说不怪我。家长前脚走,父亲就说,我教了一辈子的书,没有一个家长来家兴师问罪的。你才上几天班,怎么就有这事?我很是委屈,向父亲讨教经验,父亲咧嘴一笑,说,自己悟。
一节自习课,我试着走近他们。我先讲我自己与老师的故事。小孩们都很兴奋。
我说,老师少年时学过针灸。第一个老师医术很好,要求严格。只要一个穴位找不准,就“嚯嚯”两脚。当时,我哭都不敢哭,跑到后山才敢哇哇大叫。我给这个老师取名“山野派”。
第二个老师,是“儒雅派”的,犯错了就让我抄书。我一犯再犯,她就扶着眼镜,对我说,真令我失望啊。去,把那房间给我打扫干净了。
小孩们听得笑呵呵的。没想到,这么个小故事,就拉近了距离。
有一次,有个小男孩几次作业没完成。他直接站起来,说,老师,给我来个“山野派”的那“嚯嚯”两脚,让我长长记性。这是我没想到的。我说我老师的那两脚是独门秘笈,我不会。我也来个我的独门秘笈,轻轻敲你脑门三下就长记性了。这一招,挺管用的。后来,许多小女生,都要“儒雅派”的秘笈。我也扶着眼镜说,这么乖巧的小仙女,怎么会犯错呢?去,把教室打扫了吧。
就这样,一群小孩子,无论在学习上还是在行为上都有了很大的进步。我也跟着他们一起成长。
弹指神功
洪江市实验中学 易延理
我初中的班主任不屑用教鞭,却练就了一种伤不了人,但又疼得钻心的弹指神功!
他对弹耳朵情有独钟。我们每写错一个字,就要被弹一下。他是那种耐得住性子的人,而且做事绝不含糊,又时常拿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某某学生上课讲小话5次,欠数学作业10次,乱扔垃圾3次,与人打架20次,听写错10字10次,合计48次。于是放学时他便扯着这名同学的耳朵,一只耳朵弹上4次,另外40次弹在脑袋上。
我被弹得最凶的一次是逃学。那天班主任早上说了要去城里办事,下午我们几名同学就逃学去溪里摸鱼去了!正摸得过瘾时,他哼着动人的曲子悠然地出现在小溪边。回去路上,我们像俘虏一样,将鱼儿挂在脖子上,一步一晃荡,像被游街一般。这段经历比接下来的每人两百次弹指神功更叫我们无地自容。
那天,我的两只耳朵都被弹肿了,因为充血而火辣辣地痛!我的脑袋也被弹肿了,至少头皮肿得老高!
但脑瓜子被彻底弹清醒了。没有老师的弹指神功,我也许真的考不上高中!
本版组稿:胡荧 董以良 彭静 曾玺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