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越
新月亮会长出来
小公主想要天上的月亮。国王身边的谋士都摇头,月亮很远,月亮很大,没人能得到它。聪明的宫廷小丑说,那是大人心目中的月亮,或许我们应该先听听小公主的想法?“月亮只比我的指甲盖大一点儿,因为我在窗前一伸手就遮住了它;月亮没多远,它就挂在树梢上;月亮是金子做的。”原来小公主心里早有主意。小丑又问:摘了月亮,明晚的夜空还会不会有月亮?公主无忧无虑地答:如果我掉了一颗牙,新牙就会从原来的地方长出来;如果园丁剪下花园里的花,还会有新的花开出来……月亮摘下一个,第二天当然会再长出一个新的啊!
这是美国的儿童绘本书《公主的月亮》说的故事。在中文版导读中,策划编辑引墨写道:“很久以来我们不太相信孩子会有想法,总觉得孩子哄骗一下,就过去了,很简单。当大人自以为是的时候,孩子其实会不客气地发现大人的这个心理,并毫不留情地揭穿。”由此说到儿童绘本的创作,国内一些小人书之所以引不起孩子的阅读兴趣,正是因为创作者暗怀着“哄一下就行了”的心理。
要赢得小读者,本土的创作者必须跨过观念、语言表述、绘画形式等三道“坎”。
一天“磨”出一个字
王早早是国内一名较为成功的儿童绘画书作者,代表作是《安的种子》,曾获“第一届丰子恺儿童图画书”优秀儿童图画书奖。她的体会是,写长容易写短难,用很少的字写出一个有好的内涵的故事,非常不容易。
“我入行6年,越写越觉得难,越感觉到自己与孩子的距离。因为是成人,一不小心就会习惯性地用成人角度去看问题。”她对记者说。《安的种子》刚开始写了1000多字,最后只剩300字,把那些可写可不写的都磨掉了,只留下最精华的给小读者。其间大改了十几遍,小改无数次,前后磨了整整一年,“这短短300字,平均每字所费时间为1天多”。
语言表述有多重要?拿稳居销量前列的来自日本的“鼠小弟”系列绘本来说,大大的开本、隽永的画面、淡淡的笔触,一只小小的老鼠和动物界朋友之间的那点事,让孩子们读了又读,总感觉趣味无穷。这套书的中文版引进国内时,是日本资深儿童书编辑中西文纪子做的翻译。“每本一共就100多字,每两页可能才有一句话,而且都用很简单的词。我们让一个人读,另几个人听,读了无数遍、改了无数遍,最后才定下最贴近孩子思维和口语习惯的译句,真是累死了。”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文纪子微笑。
《荷花镇的早市》的画者周翔对记者感慨,中国绘本的发扬光大,最重要的还是“站在儿童角度讲故事”,儿童的想法、儿童的语言表述方式,都需要深入研究。
白兔黑兔在“早恋”?
中国绘本儿童书与国外的相比,一个显而易见的差别是“中国创作有时过于沉重”,让孩子们本能地不喜欢。创作中出的问题,恐怕不单单要从创作中找原因。
许多大人对绘本书的态度反映着国内社会的“知识焦虑”。一页才十几个字?很多家长以为这太“小儿科”,好像字数多才“够营养”。
还有些家长给孩子阅读“把关”,显示出某种成人自以为是的心理偏位。有这样一个极端的事例:一本美国的儿童绘本《黑兔和白兔》,描绘一对可爱的小兔子温馨纯净的爱情,当孩子开心地看着这个故事在婚礼圆舞曲中剧终,读故事的家长很紧张,事后偷问文纪子:“这会不会鼓励孩子早恋?”文纪子眼前一黑,无言以对。可想而知,如果在选择题材时这样东想西想,创作者会受多少束缚。
“很大一部分国内家长给孩子选书时,会选那些符合他们心中目标的、‘有用’的书,比如科普的、教辅的、德育的,而出版者为了提高销售业绩‘顺水推舟’,结果,让孩子学会……帮助孩子……教育孩子……这样主题先行的读物泛滥起来。”王早早希望更多家长知道,绘本能激发孩子的右脑思维和想象力,在温暖中潜移默化,对小读者的支持、包容和疗愈,是很少别的东西可以替代的。“一本书对人的教育意义呈现在当下,更呈现在一个人长远的一生当中——那种因童年阅读而在心底铺下的温暖基调,是一个人一生都能更快乐、更阳光的力量源泉。”
“建议中国每个大人都回头读读童话,给自己的心灵补补课,重拾纯真,回归真善美。”文艺评论家毛时安在读了本报的这个系列报道后给记者发来感想:“希望社会给真正从事儿童绘画、写作的出版单位和作者更多的支持,不该让成人化、世俗化、利益化侵入孩子最快乐最阳光的阅读,否则,我们未来的国民就会变成世界上最俗不可耐的国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