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敏

　　最近我的书架上多了一本好书：湖南本土作家罗少亚的长篇历史小说《铁腕拗相王安石》。这本书今年由上海远东出版社出版，书名就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仿佛那位千年前在朝堂上披荆斩棘的改革家，正要“破壁而出”，与今天的我们对话。

　　一个有血有肉的“拗相公”

　　翻开这本书，你会立刻被那些生动的小标题吸引：“捏碎一个又一个核桃”“穷得连赏钱都拿不出”“朝廷脊梁骨缺钙”“藐视朕年轻无能”“大家一起病吧”“王韶鼾声如雷”……这哪里是想象中枯燥的历史小说？分明是一场沉浸式的“北宋变法剧本杀”！

　　读罢罗少亚女儿罗潇湘《我家85岁的宝藏老头》一文，不由得对罗老心生敬意。一位老人，在腰椎手术后拄着拐杖，走访全国多处王安石故地和博物馆，用40年光阴打磨一部作品，这本身就是一个关于热爱与坚持的感人故事。

　　罗老笔下的王安石，不再是历史课本里那个冰冷的符号，而是一个有血有肉、可感可敬的人。他会因思考政事只吃眼前菜，被御厨误会“只爱獐子肉”；他退回下属为治他喘疾买的紫团参，有意压低女婿官职，将夫人所买贫女无偿送回并资助其还债；他身居相位却不坐轿、不纳妾、不蓄私产。长女夭折，他往山野吟诗作别；儿子急躁，他耐心教导修心养性，甚至将被儿子虐待的儿媳另嫁他人，所谓“拆散一对，和合四人”……这些充满人情味的细节，让尘封千年的历史人物重新有了温度。

　　一套经世胆识的治国方略

　　罗老用通俗笔触，为千年前的改革新政注入了现代质感。

　　青苗法，堪称大宋版“农业供应链金融”。农时青黄不接之际，官府主动出借钱粮，待秋收后再让农民加少量利息归还。

　　市易法，犹如古代版“物价平准基金”。政府在商品价贱时收购囤积，避免“谷贱伤农”；在物价暴涨时平价抛售，遏制大商人囤积居奇，还为中小商贩提供贷款周转，可谓一举三得。

　　募役法，则是一场劳役制度的革新。它把百姓必须轮流承担的劳役改为“交钱免役”，并向原来免役的官绅征收“助役钱”，既减轻了百姓劳役负担，也让官府办事更高效，还能增加财政收入。

　　读到这里，你定会恍然大悟：原来千年前的北宋，早已在探索这些现代经济与社会治理理念。

　　一段和而不同的君子之交

　　这本书里有很多出场人物，其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它生动刻画了王安石与司马光、苏轼等历史人物之间和而不同的君子之风。

　　他们是对手，亦是知己。三人皆怀济世之心，虽政见势同水火，却始终坚守君子之道。王安石支持司马光修《资治通鉴》；苏轼被诬入狱时，王安石极力开脱；后来苏轼亲见新法益处，到江宁探望辞相的王安石，慨叹“从公一觉十年迟”。

　　终究是时代弄人，王安石变法被废、抑郁而终，司马光废新法后次年便病逝，苏轼则夹在党争中半生颠沛，三位贤者皆未能实现治世理想，只留下一段令人唏嘘的历史回响。

　　这些复杂而真实的人物关系，让我们看到：历史不是非黑即白的简单叙事，而是充满无奈与选择的复杂图景。

　　为什么今天还要读王安石？我想，或许是因为，改革不是某个时代的专利。每个变革者都会面临相似的困境：既得利益者的阻挠、社会惯性的掣肘、理想与现实的落差。

　　罗少亚在前言中写道：“归来仍是王者，王安石是个大写的儒者、圣贤！唯情最长久，王安石虽已远去，但他的精神依然炽热如茶，滚烫人心。”这句话，何尝不是他“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治学精神的生动写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