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青 文澧
爱情是永恒的话题。从早期琼瑶作品中奉行“爱情价更高”的女主角,到亦舒笔下独立的精英式女性,再到电影《好东西》中“王铁梅”式的独立女性,在中国影视剧中,女性角色的形象经历了显著的演变,这不仅反映了社会对于女性身份和地位认知的转变,也体现了爱情观念的变化。
从20世纪70年代到21世纪初,琼瑶的小说及其改编的影视剧风靡一时,她的故事往往围绕着一个或多个美丽而温柔的女性展开——她们通常处于困境之中,但总能通过自己的纯真和善良打动人心。爱情被描绘成一种纯粹又强大的力量,可以超越一切障碍,甚至包括生命本身。
作为女性作家,琼瑶描写了女性在千百年男权制控制下的痛苦与挣扎。在多部作品里,她表达出女性可以反抗专制独行的大家长,追求自由的爱情。但她笔下的紫菱等女性形象似乎仍然处于被男性拯救的地位,甘愿依附于爱情。这其实反映了琼瑶在塑造独立女性时内心的摇摆与矛盾,恰恰意味着女性“第二性”地位难以改变。
到了20世纪八九十年代,亦舒开始流行起来。她笔下“姿态好看”的女性,不再满足于自己仅仅作为爱情的对象存在,她们拥有自己明确的职业目标和个人追求,不讳言自己的野心和心机,在男性世界中自如游走。对待爱情,她们持有更为理性的态度,表现得怀疑爱情、衡量爱情的得失:“挑丈夫就像挑手表,最要紧是带得出去。”《我的前半生》《流金岁月》《玫瑰的故事》等作品,都表达了主角们“完全而绝对地主持着自己”的目标,让女性得以挣脱传统性别规范,也让亦舒小说今日仍然被不断改编。然而,亦舒小说中表现出的“慕强”“恐弱”,以及崇尚消费主义、物化他者,显示出她并没有摆脱父权制的思维模式。
“根据父权制的标准,一个男人选择与之平等的伴侣,就等于放弃了他有权实施的部分统治权。”(《重塑爱情——如何摆脱父权制对两性关系的影响》)在邵艺辉执导的电影《好东西》中,主角王铁梅经济独立、精神独立,“前夫哥”不满被称为“家庭煮夫”,选择和王铁梅离婚。而小马这样一个“不合常规”的反叛父权的男性出现了。主体性在王铁梅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她正视并且承认自己的情感需求和欲望;在和小马的激情戏中,她才是这场情爱的主导者。在她这里,爱情只是人生的一段体验,但绝不是人生的全部。
不同时代的影视作品反映着不同时代的社会思潮。从“琼瑶女郎”到“亦舒女郎”再到“王铁梅”,在影视剧中,女性的形象变得更加立体,爱情观也变得更多元。正如北大教授戴锦华所说,在漫长的时光里,女性的成长故事长时间处于缺席的状态,“从女性主体的视点望去,关于女性成长的叙述,不仅缺少与男性成长故事相对应的明确段落,而且事实上成长为一些无法彼此相衔的、破碎的片段。”我们置身于一个压迫性的性别遗产影响的社会中,女性的创作依然是精神历险。但正是在一代代女性的创作接力、一次次头尾相衔地讲述女性成长故事当中,女性的文化空间才有扩大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