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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8月16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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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敦煌,万物有灵且美

  【编者按】

  作为丝绸之路上最璀璨的明珠之一,敦煌在暑期总是成为当之无愧的“流量”担当。在出发去敦煌之前,不妨先读一读敦煌。近日,长篇小说《敦煌》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小说讲述的是唐太宗李世民身边的御用画师祁希,南征北战后来到敦煌。这里多民族聚居、人神丛聚、万物有灵,有逃兵役杀了儿子的汉人令狐昌、守候敦煌经卷的胜觉和尚,有隐姓埋名的吐谷浑首领慕容豆,有妖冶的粟特女人三娘子……

  作者陈继明以过人的艺术胆魄展开想象,从历史与现实的连接中书写饱满立体的敦煌形象。在他笔下,敦煌和生灵万物一般,是活的,有灵的,生机健旺的,也是驳杂包容、不彻底不纯粹的。

  黄煌 李燃

  在中国,乃至在全世界,敦煌都不只是一个地名,也不只是“敦煌学”,它带有人类精神原乡的气质。它像一个斑斓壁画与单调大漠相映衬的人类标本,也像一个证明神曾经降临的人类遗址。丝路名城、佛教圣地、民族汇聚之地和历史铺排之地,都不能完全概括它。每个中国人读到这两个字,内心都会升腾起无限的敬畏和感喟,它的绚烂辉煌、破败落寞和重生永恒,都带着巨大的隐喻。这种隐喻让作家无法抗拒“敦煌诱惑”,又不敢贸然涉足。

  经过多年准备,陈继明终于以一种松弛的方式进入敦煌。他尽力避免将敦煌图腾化,他想站在鸣沙山下,大漠星空中,想象某一个佛窟建成以前的故事。他站在敦煌对面,一如站在一个博大宽容的长者面前,写岁月给它的冠冕和庄严,更写永恒给它的成长和顾盼。

  当书名确定为《敦煌》的时候,陈继明说:不怕和井上靖的《敦煌》对比。

  小说以唐代贞观时期为时间背景,以李世民的御用画师祁希为主人公,写王朝征战、凡人开窟、宫廷画师造像;以瓜州、沙州为空间背景,书写河西走廊上吐谷浑人与汉人的融合;以汉人村庄令狐家的动荡,书写盛世到来之前普通人的牺牲和反抗。更重要的,小说加入了当代元素,以一个吐谷浑后裔的奇特人生,打通历史和现实的联系。由此,敦煌变成了贯穿古今的人间道场,生灵万物、诸神佛法幻化出的佛窟壁画展现的是人性满壁风动、人心天衣飞扬。

  作家以过人的艺术胆魄书写了敦煌独有的颜色、虚空、佛法、天地,更写了敦煌的忧伤、慈悲、博大,兼具历史的和美学的、民族的和人性的,知识的和趣味的特征。

  真实历史中的文学想象

  敦煌莫高窟壁画和雕塑艺术的建造时期主要是在唐代。那时,石窟的形制,壁画的内容、风格较之辉煌的北魏都发生了很大变化,创造了另一番辉煌。莫高窟现存的492个石窟,有三百余窟为盛唐所建。同时,历史记载,李家起源于西凉,李渊的七世祖李暠曾任西凉王,唐太宗李世民也曾有敦煌郡公的封号,所以唐朝是敦煌成为敦煌的重要时期,敦煌也是李氏家族崛起的光荣起点。

  富有绘画天分的祁希,孩童时期就成了唐代大画师阎立本的入室弟子,很快又被推荐给唐太宗李世民,参与为八骏画像的重任,参与修编皇帝日常实录,后来又肩负以绘画形式向皇帝汇报长安城的奇闻轶事和民间情报的职责。

  在伴君如虎的忧惧中,他的画艺日益消磨,心性也乱了起来,所以当唐王朝与吐谷浑烽火再起,祁希决定请旨辞阙,跟随李大亮的军队征战,之后来到了梦想中的绘画圣地——敦煌。从此他变身普通画师雪祁,开始了隐姓埋名、融入敦煌的过程。他结识了吐谷浑人汜丑儿,汉人贼疙瘩、令狐昌一家,经卷守护人胜觉、智忍花,也结识了粟特人三娘子,敦煌的女儿令狐琴。他更感知到了敦煌的色彩、佛的博大……所有人的奇诡人生与敦煌的风、沙、雨、雪一起,让他脱胎换骨。

  小说写到了吐谷浑的历史,写到了在汉族文化的强大包容力和改造力之下,吐谷浑的贵族们越来越迷失本性、越来越臣服,他们曾经自由放荡、杀人越货,如今放下屠刀,拿好锄头,他们逐渐丢掉了回归马背的心力,找到了开窟讲述自己民族历史的心灵归属。此外,还有为逃唐朝兵役把亲生傻儿子扔进井里的令狐昌,有随大军远征怛逻斯,带着狗头金返乡的令狐昌的儿子令狐近知,他成了骟匠,也成了流浪人。为了赎罪、忏悔,他们要成为普通供养人,在千佛岩开窟造像。在此期间,令狐昌的女儿令狐琴,以自己秉天地之灵气的清新脱俗走进祁希的世界。

  小说在真实历史的基础上进行合理想象,既写出了唐代玄武门之变的惊心动魄,也写出了唐代对敦煌的改造和丰富,更写出了民族融合过程中的爱恨交织。人物在历史中穿梭的身影,如走下壁画的人重新灵动,让人感受到活的敦煌、烟火缭绕间的敦煌。

  在神性中找到人性

  陈继明说,写敦煌他没有野心,他只想进入敦煌,看一看在神性无比彰显的时候,人是怎么生活的。他把敦煌当镜子,也把艺术当镜子,为的是照一照人间的图景,照一照男男女女的爱恨情仇。

  带着这样的追求,小说写了个性十足也魅力十足的女性。唐代是女性解放的时代,女人可以做官,可以带兵打仗,可以写诗,可以骑马,甚至可以“放夫”。在唐代的长安、洛阳,胡女是一道特殊的风景。她们带着异域风情,在文人墨客的生命和艺术中留下特殊的印迹。同时,唐代的敦煌壁画中,女人的数量也大大增加,而且全都自然飘逸、充满朝气。小说中塑造了几个富有魅力的女性角色:粟特人三娘子对祁希的旺盛情欲,足娘面对慕容豆的爱恨交织,令狐琴在烟火中的鬼灵精怪,还有智忍花的因爱生恨等等。女性让《敦煌》更加活色生香。

  作者还写了敦煌的羊、狼、骆驼、马、老鼠,写了敦煌的风、沙、雪、雨、石,写了敦煌的酒、歌、色彩。在敦煌,人和万物都有神的同等庇护,他们平等地卑微,平等地有尊严。在敦煌,万物有灵且美。

  小说中说:慈悲不是佛的发明,在佛出现以前,慈悲就有了。天地慈悲,万物慈悲,人心慈悲。由此,小说实现了在时空穿梭中雄浑博大,在爱恨情仇中细腻婉转的美学效果。同时,以佛在天地、也在人间的认知,写出了敦煌独有的生灵万物,在神性与人性、虚幻与真实、凡俗与超越之间寻找敦煌的魂。它原创、盛大、自在、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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