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阳

　　郊外道路上，谷米粒推着电动车，低头无语；元杰步子潦草，偶尔把小石子当仇人，一脚踢入绿化带。

　　“妈，这要走到何年何月啊？今晚的‘世界杯’要错过了！”

　　“也许是电瓶不中用了，幸好有路灯照着。”

　　元杰叹了口气，不再吭声。

　　元杰爸爸是一名厨师，妈妈谷米粒和爸爸一块儿在酒店上班。谷米粒只有初小文化，对元杰寄予厚望，可其功课差强人意，明年要高考了，就鼓励元杰冲一冲，给他报了补习班。

　　下午，暑期补课结束了，元杰总算松了口气。学校坐落在郊区，开往市区的最后一趟公交车已经走远，路面几无车辆行人。翘首等待中，一辆辆小车接踵而至，接走了一些同学。忽有小车停下来，副驾位上的同学邀他一起走，元杰摇头拒绝，说妈妈答应来接他。可越等越焦躁，等到夜色笼罩，谷米粒才姗姗来迟。

　　元杰瞅她一眼，噘着嘴巴说：“人都走光了，你才来！”

　　谷米粒脸颊通红，额角冒汗。

　　他们才上龙城大道，车速倏忽慢下来，电动车停摆，只好走路回家。

　　半小时后，后方有车缓缓抵近，一束白光照耀，司机探出头问：“你们怎么啦？要帮忙吗？”

　　谷米粒讪笑：“电动车没电了，我们要进城……”她瞥见挡风玻璃前亮着“空车”，才注意到是辆出租车。元杰抹了把汗水，警惕地看着司机。

　　司机像是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微笑着说：“我妈住院了，妻子在照顾，我给她们送饭，不收费。”说完就关掉“空车”灯光。

　　“是‘的哥’呀，会不会诓我们上车，然后……”元杰脑子转得飞快，把目光投向谷米粒，示意她别上当。

　　司机好热心，下车拉开车门，说：“到城里还有二十多公里，走路挺累的，上车吧。”

　　谷米粒有些犹豫：“谢谢师傅，还是不麻烦了。”她继续推车前行，元杰紧随其后。

　　“等一等！”司机飞快地跑到前面，伸开双手拦住他们。“我明白了，你是担心电动车……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他掏手机打给朋友，很快找来一辆微型货车，请师傅把电动车拖到谷米粒居住的小区。谷米粒连声道谢，然后和元杰坐上了出租车。

　　车子启动，窗户敞开，凉风习习，好不惬意。

　　谷米粒说：“师傅，你太好了。”

　　司机“嘿嘿”一笑，说：“举手之劳啊。下午我妈在东梓桥不小心摔倒了，多亏一位女士上前搀扶，发现我妈额角流血，拿纸巾都止不住，她就大声呼救，找人帮忙；又拨120急救电话，跑到马路边引导救护车。我当时在外地，妻子告诉我，若不是送医及时，我妈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休克……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听了司机一席话，谷米粒想起了下午遇到的一件事。她请假来接元杰，经过东梓桥时，目睹一位老人突然栽倒在地，便丢开电动车，飞跑过去……这么一耽搁，当她赶到学校时，天完全黑了。

　　车子一路飞驰，元杰边聆听边打盹，谷米粒爱怜地抚摸着儿子，她的思维刹那间回到了十六年前那个深夜……

　　谷米粒要生了，丈夫用单车载着她赶往十五公里以外的乡卫生院。路上，即将来到人间的小生命在她肚子里拳打脚踢，她痛得哭爹喊娘。危难关头，有一载客摩托车经过，一会儿又折返回来问“要帮忙吗”，且让她坐上摩托车，加速送到卫生院。丈夫以为他会漫天要价，结果却分文未收，掉头就走。真幸运，孩子顺利出生，母子平安。医生说好险啊，要是晚来十分钟，后果不堪设想……

　　元杰压根儿没睡着，很快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后来他时常想起那位出租车司机，还有妈妈的言传身教，一旦别人有难处，就会问“要帮忙吗”，并且付诸行动，并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