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怡冰

　　将家族乡土、抗战历史等宏大叙事巧妙融入湘绣的主题，以此书写一个患有小儿麻痹症的当代男孩的成长故事，《绣虎少年》无疑是一部有野心的作品。它展现出作家汤素兰深厚的笔力和不俗的小说审美，成功在书中建构起成人与儿童读者的双重视域。

　　多重视角下的童年叙事

　　儿童文学作家汤素兰摇曳于各类文体之间，犹以幻想型写作见长，纯写实的长篇小说创作有2017年出版的《阿莲》，不同于这部自传式的成长小说，《绣虎少年》以《上学》开篇，从患有小儿麻痹症的男孩梓屹九岁第一天上学的场景入手，而之后的章节《病魔》《描花》《姐姐》《雪人》则以回溯的方式，讲述梓屹的家庭背景与过往童年，视角转换灵活。

　　作家的笔调不疾不徐，隐而不发。《小黄》一章，梓屹被姐姐不懂事的朋友脱下鞋袜，不慎落水。姐姐榕方跳水救下弟弟，既心疼又自责，回家后把自己关在房里。梓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恼恨自己的脚……他看到了姐姐对自己的保护，也看到了比保护自己更复杂的东西……他的残疾伤了姐姐的心”，梓屹在小狗的抚慰下，抛下自己糟糕委屈的情绪，反倒安慰姐姐。“榕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滚了下来。”《绣虎少年》回归温情的伦理传统，写出质朴动人的姐弟情谊。姐弟俩都有为彼此付出的觉知，深切共情对方的心绪，令人读来动容不已。

　　《绣虎少年》以写实的工笔描摹出乡村生活绵密的生活流，同时也穿插了不少生动活泼的童谣。在《姐姐》一章中，通过民间故事和童话的融入，写姐姐榕方的梦境，刻画儿童内心世界。此外，动物和人的互动是儿童文学中常见的关系设置，小狗小黄多次在主人公身心崩溃之际出现，治愈温暖主人公，而与小黄的情谊也滋养了梓屹后来的刺绣创作。

　　少年绣虎更直面心中猛虎

　　绣虎是书中重要意象。绣狮虎正是梓屹奶奶的老家——锦美绣庄的绝技，总是显影在奶奶残缺零星的童年回忆里。虽然奶奶对自己的身世早已记忆不清，但是她却仍然记得绣庄里的长辈如何描线画虎。而关于一针一线的勾连，既成为肌肉记忆糅进奶奶的生命里，也让奶奶的心重新在福山村扎下了根。绣虎也进入当下生活，以图案的形式出现在奶奶为孙辈们绣的虎头鞋上。后来，梓屹更是翻到《记忆湘绣》一书中一位以绣虎出彩的湘绣艺人的口述，为奶奶找到了她萦绕梦回的家乡和家人。

　　孩童的世界不乏残酷与磨炼，恐惧和自卑常如盘踞在孩子心中的猛虎，时常露出张牙舞爪的嘴脸来。作者敢于直面少年内心激烈动荡的至暗时刻，真正探索儿童的人生，以此展现出童年生命的勇气和力量。

　　《雨夜》一章，梓屹被外婆误解打骂后，不慎掉入河中，仅靠一根藤蔓艰难爬上岸，面对着湍流不息的兰溪河，梓屹甚至开始思考“活着，还是死去”的生存问题，小狗的及时出现给予了梓屹温暖，使他再一次勇敢地面对人生。儿童文学的底色始终是乐观和充满希望的，困苦与磨难终究只是儿童实现成长的过往之路。

　　在家人爱的庇护下，梓屹的内心也变得愈发强大。进入高中的梓屹，看到湘绣作品《虎啸图》之后，大为震动，在尝试刺绣的过程中更是确认了自己一生所要追求的事业。他也真正得以蜕变，成为自信坚定的绣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