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斌
范仲淹自求学起,便怀有大志。一日,范与几位朋友外出散步,走入一座寺庙求签。当他问签可否做宰相时,签答:“不能”。他接着问“能否为良医?”签答:“不能”。该结果令范氏顿觉郁闷,遂心中暗暗种下“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抱负。也正是在此信念激励下,日后即使官居要职,他始终未忘记经邦济世、直道而行的初心。
初入政坛,范仲淹担任的职务是广德军司理参军,可谓极不起眼的九品小官。然而,人微未必言轻,无论职务大小,不管岗位轻重,但凡在其位,一定要谋其政,范氏极其严谨的为官之道在此时已彰显无遗。范氏时常抱着卷宗去找太守,指出其中存在的问题,“与太守争是非”。有些事情,太守已经做了决定,但范以为没有符合规矩或尚存疑义,便坚持原则,与长官论个是非曲直。即使惹得太守发怒,他也不会放弃原则。而且每次争辩完毕,范仲淹回到住处,还把今后要继续讨论的问题写在房中屏风上,于是日积月累,等他结束在广德军的工作时,屏风上已无余地再多写一个字。
到了天圣六年(1028年),范仲淹守孝期满,再度回归宦海。在晏殊的力荐下,他获得秘阁校理一职,职级不高,却地位优越。不过晏殊举荐范仲淹并非由于私心,而是认定其“为学精勤,属文典雅,略分吏局,亦著清声”。果然没多久,范仲淹就仗义执言,顶撞了掌握朝廷实权的刘太后。彼时宋仁宗年龄尚幼,真宗遗诏中规定刘太后可以对“军国重事,权取处分”,使得其在朝堂之上具有非常大的影响力。刘太后前后总计垂帘十一载,仁宗朝前期的政局与政策多出自其手。然而,到了仁宗将近二十岁时,刘太后依旧没有打算还政于君的意思,范仲淹便借着一年冬天为太后祝寿的仪式之机,递上了一道奏折劝谏。
或许刘太后觉得区区一个秘阁校理的谏言无足轻重,并未有回应。范仲淹却不依不饶,又写一折《乞太后还政奏》,直言规劝太后“卷收大权,还上真主”。两道折子一上,太后还没有反应,却已吓坏了晏殊。被欧阳修称之为“富贵优游五十年,始终明哲保身全”的晏殊,自然将范仲淹指责了一通。范氏即刻书写《上资政晏侍郎书》长信一封,自道“信圣人之书,师古人之行,上诚于君,下诚于民”,故而秉持“不以富贵屈其身,不以贫贱移其心”的原则,坚决反对“少言少过自全”的做法。可以说,此信既是写给晏殊的,也是写给他自己的座右铭,更成为他一生为人处世的准则。《宋史》对此有非常鲜明的褒奖:范“每感激论天下事,奋不顾身。一时士大夫矫厉尚风节,自仲淹倡之”。
宋仁宗亲政后,宰相吕夷简当权,滥用私人,结党营私。范仲淹为了匡正风气,绘制了一幅《百官图》献给皇帝,巧妙揭露吕氏以权谋私的恶行。孰料吕老奸巨猾,反戈一击,范仲淹被贬至外地。至交梅尧臣写了一首《灵乌赋》寄给范氏,劝其莫过于耿直,免遭杀身之祸。范仲淹回赠一首《灵乌赋》,义正词严地表示“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忠义精神跃然纸上。此名言与其另一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同样千古流传,激励着一代代有志于澄清社稷的中华儿女。
受乃父熏染,几位范家子弟从政后亦非常讲求气节。次子范纯仁两度出任宰相,其但凡引荐人才,一定会以天下公议为依据,且从不告知被荐者是他在背后加以力推。三子范纯礼刚正敢言。宋徽宗时期,奸相曾布当道,经常揣摩圣意,阿谀奉承。当时朝廷财政很是困难,皇帝从某些渠道了解到实情,心中惴惴不安。曾布却刻意隐瞒。范纯礼闻后当面加以驳斥:“在古时候,如果国家没有存贮三年的钱粮,就会深感危机,认为‘国非其国’。如今农业连年歉收,朝廷国库亏空,你却说这根本无碍,岂不是当面欺骗皇上?”此番直言,将曾布批得面红耳赤。四子范纯粹亦是公忠体国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