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明
汤红辉笃信:诗路是“在人间”的证词,并认为:诗歌讲究“在场性”。事实上,“在场性”正是汤红辉诗歌的美学属性,他的诗作多数立于自我的生活实际和内心实际,很少凌空蹈虚的奇葩想象和不触及现实的无病呻吟。
汤红辉诗歌的“在场性”首先体现为,他的不少作品中诗语的组织、意象的撷取、情绪的散发,往往附着于某个特定地理空间。这些诗作以精炼的文字,将特定地域独有的气候特征、季节情貌、山水景观和精神个性加以描述,同时又将诗人由此所生发的心理悸动和生命感悟抒写出来。如,“这是属于内蒙古的八月/地上有多少羊群天上就有多少云朵/它们倒映在莫日格勒河里/随着传说轻轻飘荡”(《在呼伦贝尔草原》),在呼伦贝尔大草原,诗人被眼前的奇幻情景所打动:洁白的云朵,奔跑的羊群,澄碧的莫日格勒河,他把这梦幻般的图景,比作了令人想入非非的“传说”。
汤红辉诗歌的“在场性”其次体现为,诗人写下的每一行诗,都是自我内心世界真实的声音,带着诗人的体温和呼吸。如《听雪》,便是诗人在雪花飞舞场景下,沉吟外在景象,品味内在心音的优秀诗作。“雪落纷飞/我站在窗前闭眼凝神/今夜雪化/仍立于窗前/听雪来去无声//这雪已为你我酝酿了千年/在东吴西岭漂泊过/寒江独钓的船头静坐过/也在芙蓉山柴门犬吠声中飘过……”古典意境和现代生活叠印,醉人的诗意呼之欲出。
汤红辉诗歌的“在场性”还体现为,诗人能将自己意识到的城市与乡村、故乡与他乡两重精神空间叠加的复杂生命情态,如实地交代和艺术地写照。《还乡》中,诗人呈现了这样一幕图景:“空山新雨后/一个人驾车漫漫而行/路边油菜花没心没肺开放/多像往日衣锦还乡/只有小溪仍不紧不慢流着/默默接受我的一事无成”。作为一个工作、生活在城里的人,一旦回到那熟悉的土地,斑驳复杂的内心世界立马显露无遗,“衣锦还乡”和“一事无成”的矛盾诉说,就是这种复杂纷乱的心灵世界的真实曝光。
诗人多年从事新闻工作,“途中奔波”是其常见的状态。诗人在作品中呈现了多种多样的“途中”景观:工作与生活途中、旅行途中、城乡往返途中、爱情途中等等。“这雪终是来了/不因武后的朱笔御旨而早降/也不因你的贫瘠而迟临/四时有序天地有常/该来的总会来”(《雪夜独行》),“雪夜独行”,这是一种别样的“途中奔波”。“如果有来生/一定要在人世的出口等你/和你牵手的同时来到这个世界/把第一个‘爱’字说给你听”(《如果有来生》),这是爱情“途中”的内心独白。
在诸多“途中”里,“旅行途中”可谓是汤红辉写得最多的题材。如《静坐塔克西拉古城》一诗,描绘的是位于巴基斯坦一座山上的古城奇观,诗人从主体的精神感知来折射外在风景的情态:“游人离去/神鸟低飞/在唐僧谷门前闭目静坐能听见梵音缥缈/我是一个迟到的沙弥//当年玄奘参禅讲经口吐莲花/如今我面对他/隔着的不是千年盛唐/而是一片莲花海洋”,内心的虔敬之心展露出来。
汤红辉的在场性写作,与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诗人推崇的“及物写作”一脉相承,因此与当代诗潮极为合拍。而他诗中凸显出的“途中的诗学”,显然成为了一种独具个性的审美标签,也为其创作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活力。
(《月光流过人间》,汤红辉 著,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