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方兴
8月26日，长沙市芙蓉区中房瑞致国际小区居民楼电梯发生故障突然坠落，导致电梯轿厢内3名业主受伤。近年来，关于电梯安全问题的投诉越来越多，大小事故也时有发生。电梯“三分造、七分养”，缺乏维护保养，常年“带病”运行，是导致电梯不安全的重要原因。近日，记者就此在长沙、株洲、湘潭等城市进行了调查，发现电梯维保市场乱象丛生。
队伍庞大 鱼龙混杂
长沙目前有11.3万台电梯，占全省电梯保有量的45%，而有资质的安装维保公司多达400多家；株洲有2.2万台在用电梯，有76家有资质的安装维保公司；湘潭有1.3万台在用电梯，有60多家有资质的安装维保公司。另外，没有安装维保资质的“游击队”更是无法统计，几乎都挂靠在有资质的公司里从事电梯安装维保。记者同时了解到，上海有30多万台电梯，但只有100多家安装维保公司。
一方面是安装维保公司数量庞大，另一方面却是维保人员素质和技术良莠不齐。电梯安装维保，是涉及生命安全的大事，是个技术活。但记者近日在长沙县一些工业园区电梯安装维保现场看到，工作人员均为中青年。现场一位何姓师傅对记者说，电梯安装维保主要是一个体力活，没有太多的高科技，也不需要很高的文化，有初中水平即可，他现在带的4个人都只有初中文化。
低价竞争 维保走过场
从业人员过多，市场竞争激烈。电梯维保公司为抢到维保生意，只能低价竞争。长株潭三市负责特种设备行业监管的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长沙目前每台电梯每年维保费用支出均价在3500元左右，最低的只有1800元；株洲和湘潭目前每台电梯每年维保费用3000元左右，最低的2600元。
而低价竞争的后果就是，维保变成走过场。长株潭三市特种设备行业监管相关负责人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按规定，电梯维保每15天要做一次，每次分为N个安全项。一个人每月负责30台电梯维保，是工作量的极限。但由于低价竞争，只有加大维保人员的工作量，公司才有利润。以长沙为例，按照目前的维保均价标准，30台电梯维保年均收费7.5万元，这笔收费不够一个人的全年工资和五险一金。因此，参与低价竞争的维保公司要盈利，只能提高“人机比”：将维保人员的工作量提高至2倍甚至3倍，一个人一个月的维保量为60台甚至90台。这样一来，利润是有了，但维保就成了走过场。
走过场的虚假维保，要么拍照打卡完事，要么虚构维保记录。湘潭市某工业园C6栋东台电梯维保记录中，“紧急电动运行工作正常”项目在2022年8月6日、8月19日、9月3日、9月16日四次维保记录中，均划了“√”，而该台电梯的《电梯监督检验报告》显示该项目“无此项”。今年3月12日，电梯公司对位于长沙县的中国铁建国际城小区二期18栋1单元1号电梯的维保，记录与实际维保情况不符。据了解，湘潭今年对5起虚假维保做出了处罚。株洲市市场监管局今年以来就处罚了50多起“走过场的维保”。
物业逐利 存在利益链
电梯免费维保期过后，维保费就从物业公司收取的物业费里支出。长株潭目前小区的物业收费标准都不算低，大多数小区每月每平方米收费在1.6元以上。有些市州甚至发文明确物业费里的维保费用比例，比如2019年长沙印发“发改价调〔2019〕8 号”文件，对全市普通商品住宅前期物业服务收费实行政府指导价，规定每平方米收取0.4元电梯运行维保费用。这些钱到底有多少用到电梯上了呢？
其实，居民的物业费真正用到电梯维保上的并不多，甚至还存在一条隐秘的利益链。记者在采访时了解到，物业公司在选择维保公司时，主要看维保公司的报价，绝大多数会选择报价低的公司。
长沙市特种设备行业管理协会秘书长刘建伟等人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按照“〔2019〕8 号”文件，以“楼高30层、每层200平方米、两户一台13千瓦电梯”为例做出如下核算：6000平方米建筑面积，电梯运行维保费用每个月收取2400元，全年收入2.88万元；每年电梯运行电费支出最多5500元，零部件支出最大值文件规定1000元（多余的部分由维修基金或公共收入支出），年检1000元，剩余的2.13万元都属于全年维保费用。
维保公司特别是“游击队”为抢到小区的生意，会跟物业合作。“对外物业跟维保公司的合同会体现为每梯每年6000元甚至更高的维保费，实际上维保公司可能再给物业公司每梯2000元不等的返现。” 事实上，小区物业即使真的每年每梯以6000元价格发包给维保公司，最后在每台电梯上还是能挣到1万多元，而电梯则成了有“病”不治，有“病”难治。
综合施策 规范行业
针对上述隐患，长株潭三市行业监管负责人和业内人士呼吁，电梯日常维保的监管责任不能全部仰仗物业公司，行业主管部门、综合监管部门以及属地政府都应担负起各自的责任，尽快采取措施，给城市电梯运行增加一道安全锁：一是提高安装队伍素质，推动职业技术院校开办电梯安装维保专业，培养高素质人才；二是出台相关法规或规范性文件，严格审查维保公司资质，淘汰低劣公司，打破行业无序竞争格局；三是针对物业服务公司引进低价维保的行为进行稽查和打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