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卫
夏日炎炎,我们从芷江侗族自治县城出发,车子沿着山道上的水泥公路缓缓而行,在满目青翠中发现山势雄奇的顶部有7台风力发电机在不紧不慢地悠转。悠闲感便油然而生,打开车窗,凉风吹来,一坡梯田突然展现在眼前。趁友人们拍照之时,我决定数一数有多少层。同行的县文联主席杨早莲说,不用数,这里叫千丘田,你数得过来吗?我感叹上苍把绿色氧吧浪费在这里,便报复性地深呼吸了几口山野之风。大家笑了起来,说,没有浪费,水果在吸氧咧!
行进半小时,来到“人”字路口,路口旁有一个篮球场大的空地。防晒网拉在空中,凝结成了一个卖场。这里叫周家院子。30多户200多人,自然村寨散落在公路延伸的几个方向。卖场里堆满了刚刚从山上采摘的黄桃。有的还放在箩筐里,有的还在连体的两个扁形的小竹筐里。选桃、过秤、包装,20多名当地的中年汉子和妇女们在紧张地忙碌着。停在公路边的除了五六辆小车外,还有两辆双排座货车和一辆车门上写有“货拉拉”字样的白色制冷车。
我走近正在忙着往纸箱里装果的一位汉子身旁。问,今年五十几了?他哈哈一笑,没有回答我。他叫周康明,穿一件红色T恤衫,太阳把他的脸烤成了古铜色。他指了指正在一旁忙碌的汉子说,他是我老弟,今年60了,我比他大5岁。我说,你们真的很显年轻,看不出像60岁的人。一位穿花白衬衣肩上斜挎小包、脸色白净的妇女在用手机上的计算器忙着算账和清点发货单。我问,这位是收货的老板?周康明说,是我弟媳妇。我笑着答道,挺洋气的,我还以为是外地来收黄桃的老板咧。
一位用后三轮拉黄桃来卖的小伙子答话道,这年头城市和农村穿着都差不多。
在周康明面前有30箱印有“芷江高山光果黄桃”字样的箱子,他说,家里有200多株黄桃树,一株要收100多斤。主要是他和爱人两个人在家看护,同时还要照看正在上学的孙崽孙女。崽和儿媳在外面打工。聊着聊着,他却与我算起经济账来,说,一年下来,一株的农药肥料要开支30来块钱,尽管这样,纯收入还是有两三百块钱,比种谷子划得来多了。如今走网上销售,也还能卖得脱。
我夸奖他们肯干会干。周康明却摇了摇头说,好是好,就是成本有点高,这一箱10斤,还要我们送到镇上的物流点,发到省外要20多块钱,省内也要十几块,还有这盒子要5块钱一个,都是由我们负责咧。
我查看了摆放在场子里的果箱,发货地址上细密的文字写有浙江绍兴、江苏南京、广东梅州等十多个城市,省内的有浏阳、长沙等地。见到不远处有用黑色塑料筐子在装货。我走过去准备找老板聊一聊。发现一位年轻的小帅哥正大口地吃着黄桃,另一位小伙子用手机给他拍摄。原来他俩正在制作抖音。村支书周福长告诉我,那位大口吃黄桃的就是收货的杨老板,货拉拉是他的。杨老板说,塑料筐一筐是30斤,主要是点对点送到深圳白云区的一个小区里,一车可以拉1万斤。今天下午出发,明天就可以送到。
我说,你都是付现金吧!
杨老板点了点头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随即杨老板又说道,不是不好卖,而是消费者对品质要求太高了。正在用连体筐送来黄桃的周福林说,地上那一堆就是选出来的“不合格”产品,我这才又骑摩托车去摘了点来补货。我这才知道,这连体筐是方便挂在摩托车上用的。
我从他们选出来的次品中,顺手拿了一个,从表面上看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啊,吃起来又甜又脆。戴着遮阳帽正在选桃的一位大姐说,隔行如隔山,做你们那一行我们不行,做我们这一行你也不行。说完哈哈地笑了起来。
在一间用水泥砖临时搭建的小屋里,一位戴眼镜的小姑娘正在手提电脑上操作订单。周福长说,这是他侄女,正在中南大学上大三,假期在家帮忙。周福长有四兄弟,除了老四在怀化市里工作外,老大老二和他一起种了300来亩黄桃,平时由老大负责看护,销售时节几兄弟就拢来帮忙。保证老大每年收入不少于8万元后,余下的几兄弟再分配。相当于一个合作社。
我问,全村种植面积有多少?
周福长说,我们这附近都姓周,种植黄桃有十来年了,全村现在有1500亩左右,还有柰李和高山葡萄各800亩,现在正是盛果期。卖黄桃要个把月时间,接下来卖柰李,之后是葡萄。我们这个临时市场前前后后要持续半把年咧!说到这,我发现周福长的脸上弥漫着笑容,最后又感叹道,没办法,当地老百姓只能靠山吃山。
我从村民口中得知,周福长原来是在怀化市里做生意,每年要赚五六十万元。选他当村主任,他不得不回到村子里,两年前与温水垅村、千丘田村合并成现在的牛牯坪村后,选他村支书、村主任一肩挑,事情更多了,生意上的事只好部分放弃。
我说,你这个交易场所也太简单了点,热天还勉强过得去,下雨天就麻烦了。
周福长抬头望了望空中的遮阳网,说,现在还是好的啊,原来这里是高低不平的牛圈地,填平起来的。目前政府已表态支持我们这里建一个冻库,你们下次来条件会好些。
离开周家院子好些日子了,时时使我想起的是乡亲们的勤劳善良朴实和灿烂的笑脸。我的内心一次又一次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