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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6月30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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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河上的龙船经

  ▲ 沅陵传统龙船赛。雷鸿涛 摄

  下水仪式。作者供图

  沅陵传统龙船赛的赛前仪式。 雷鸿涛 摄

  张雪云

  

  说好了今年回老家看扒龙船的,结果因为一场端阳雨,又错过了。

  作为“传统龙舟之乡”的沅陵人,人人都有一本龙船经,大街小巷,河边码头,龙船经是讲也讲不完的。

  老家沅陵,一直是个神秘的地方,有着许多特别的人与事,这一点,我是深信不疑的。比如,历史上曾一次封侯两次封王,曾为古黔中郡、辰州府宝地,到如今却不通半截铁路,经济虽然落后于人,文脉民风倒是源远醇厚。

  这个地方,雄峻的武陵与雪峰山脉夹湍着千里沅江(在此段也称辰河),如天门中断,山环水绕激荡冲折,逶迤周旋,奔流不息。或许是山高流急,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其中多为苗族、土家族等少数民族——扳艄、闯滩、放大排,身上的骨头是高山做的,坚韧硬扎;性子是急水做的,血性霸蛮。平常里,人们说话高喉咙、大嗓门,碰上为难的事,画符、念咒,拜土地,特定的节日还表演上刀梯、过火槽、滚刺床、踩铧犁,巫风傩韵,诡谲神秘得很。这个地方的人们,多为“其毛五采、好五色衣”的盘瓠子孙,为人做事,似乎有格里格外的一条筋。

  每年农历五月,大人和小孩都会在心里隐隐地盼着端阳的到来。因为一年一度的扒龙舟,真正是“激流横渡,鼓如雷,烟似云,动桡雾气生,吼声破山门,心高山则矮,协力滩才平”。

  外公与外婆,都是沅江边土生土长的水上人,一肚子龙船经,扒龙船与看龙船,是一年中天大的事情。每到端午左右,龙船花一节节长高,木槿花也开得灿烂。外婆与她的左邻右舍,都要早早地坐船赶来县城,带了包袱,背了小木凳,摇着自己镶盘边的蒲扇,占据沿大河边极好的位置,看一条条龙船从南岸冲向北岸,特别是看到本乡里的船举桡冲岸时,没一个人顾得上斯文,全都站起来扭腰挥臂,狂呼狂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像喝了几大碗烧酒,吞下了几块腊狗肉,狂躁躁地头热、口痒、血沸腾,浑身胀起一股股不可遏止的“苞谷子”劲。

  沅水流得急,龙船扒得急,看船的人也看得急,各种观点也争吵得急。这个时候,外公翘起胡子昂起头说:“红龙属火,黄白龙属水,水火难容。”有人不服,由此吵起了里手架,唾沫子到处乱飞。究其实,大致说来,以县城中南门为界,沅水上游多是红船,故而上河人也属红龙观点,沅水下游多是黄白船,故而下河人多属黄白龙观点。不管是不是自己乡里的船,只要是红龙胜了,上河人就若癫若狂,唾沫足以将黄白龙的下河人淹死。若是黄白龙胜了,下河人则若疯若痴,爆竹声足可以让江水倒流。船上岸上,到处可以血脉偾张地听到,一会儿是“红龙”吼:“白龙白,一船鸦片客”“红船红,一船赵子龙”;一会儿是“黄白龙”叫:“红船红,一船烂蜈蚣”“白船白,一船真豪杰”。江边的龙船还未扒完,岸上人有一多半的喉咙都哑了,有的是喊哑的,有的是吵哑的,还有的是气哑的。

  看龙船的人多了,于是也就有了许多有关龙船的故事。

  话说朝瓦溪的一位老汉,无子无孙,养了几只下蛋的鸡,自己却从来舍不得吃蛋,卖鸡蛋的钱存了一年,看龙船时就进城换鞭炮,家乡船每赢一次,就放鞭炮一挂,直至放完为止。若是船输了,在回家的渡船上,则愁眉苦脸地偷偷将鞭炮丢入水中,连同他的期盼与喜悦一起淹没。回家后,十天半个月也不再出门,只是天天数着鸡新下的蛋,默默地等待又一个水花四溅、锣鼓喧天的来年。

  二

  听外公外婆对龙船念叨得多了,及至又热热闹闹地看了几回,慢慢地,除了看见热闹外,我也隐隐约约地看出了一点门道。

  其实,每年到了农历的四月下旬,涨完春水,插完了秧苗,人们稍有了点空闲,船迷们就心头痒痒的,再也忍不住,提起一面大铜锣“咣当咣当”到处游说,筹人筹资,招兵买马,将现存的一只只龙船从龙船亭里抬出,趁着暖暖的阳光,将腻子刮了又刮,用猪板油、桐油,油了又油,恨不得龙船长出脚来,不划自走。

  若是没有现存的(多是上年输了船被砸的),则开始隐秘地实施“偷料”(在众多的龙船经中,“偷料”只怕是沅陵人额外多出来的一条经),其理由是买的料笨,偷的料灵,龙船要灵不要笨,“龙船料要偷,十赛赢九头”。因此,那些迷船的汉子们,平时就注意了存有好料的坡岭涧谷,半夜三更去偷上好的杉木料。

  几十米长的木料,三四人抬上肩,高一脚,低一脚的,逢山过山,逢岭过岭,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如若木料的主人在他们“偷料”时发现了,扑脚翻天追上一程,骂上一通,那更是偷料者求之不得的好事情。因为偷料者狂跑在前,失料者狂追在后,追得快,跑得也快,意味着龙船在比赛时也会被别人追着跑,自然会毫无理由地大赢。有时,前脚刚刚偷来的料,也会被别的偷料者“暗度陈仓”地偷走,他们也不会气恼,认为自己偷来的料,能够被别人看上,说明有眼法,有奔头,有彩头,于是更加喜欢这种热闹,不厌其烦地又到处去偷料。有时,偶尔也有失料者会告到官方,官方至多无奈地说一句:“那是偷龙船料,我们有什么办法呢?”因此,偷料的习惯得以一直保留至今。

  选定好良辰吉日,颇有经验的船匠为偷来的木料开线落墨,为第一根立起来的龙骨架戴花挂红,经过扎底骨、制脚旁(船底)、上大旁、扎彩盘及绞栓、钉龙根、造坐凳、钉花旁(外板)、钉夹旁(内板)、装弦口、扎龙缆等十余道工序,并配上中间“五月五,龙船下水打烂鼓”的大鼓架,以及铜锣架等,最后为船身吸尘、上油,一条身轻似燕、破水能力十足的龙船便初步大功告成。

  当然,龙船游江时少不得龙头与龙尾,一江碧水,舟行水中,霸气威武的龙头迎面而来,震耳欲聋的鼓声由远及近……一条龙舟的气势很大一部分取决于龙头,龙头做得越雄刚越有气势越好,更被视为镇宅、驱邪、驱魔的作用,于是,工匠们又经过木料开料、放样、雕刻、成型、打磨、上色等工序。待龙头成型后,又为龙头安装上鼻球、龙须、龙舌,讲究的,还将一颗不锈钢珠,涂上黄色,放在龙口中,通通都能活动,显得活灵活现,且龙头又涂上了耀眼的金粉。最后,一个成型的红色或黄色龙头半张大嘴,口中露出龙珠,势若云霄腾飞,龙尾高高翘起,十分威严气派。

  心心念念的龙船做好后,必须要举行庄严盛大的下水仪式,俗称“关头”。关头时,所有划手手执桡片,按顺序伫立在龙船的两旁,像等待出征的将士。旗手、锣鼓手骑在船缆之上,如战场上的元帅,当然,少不了震天响的鞭炮及数筒黄烟助兴。此时,做船的掌墨师傅虔诚地跪在船头,面朝江水,神情肃穆,口中念念有词,一手拿雄鸡,一手提利斧,在众人一声吆喝下,一斧将鸡头剁掉,旋即将猪头、鱼、粽子等祭祀物品抛入江中。一时三刻,鞭炮齐鸣,黄烟弥漫,八位童男赤身摇动火把,围着龙船奔跑,当地人称之为“跑火”,说是驱赶邪恶,迎来光明。尔后,划手们齐声呐喊,将龙船连同旗手、锣鼓手一同举起,快速冲向江水,在燃烧般的气氛中飞一样划向江心。

  龙船下水先祭庙王,下河水祭黄牯庙,上河水祭龙王庙,绕庙一周,上岸敬香焚纸,祈求龙王爷保佑头头得顺。然后是“清桡”,至关重要。每只龙船载四十八人,有“头桡”“引水”“前羊角”“鼓仓”“后羊角”“夹艄”“艄公”七个位置,必须分工明确,齐心协力,不打乱仗,才能旗开得胜。

  每到“清桡”时,各村的码头上,平常倔强蛮横惯了,甚至有些不听招呼的年轻人,只要一扛起桡片,成了划手,就不得不听凭有着几十年船龄的“胡子”们调遣。俗话说:“菜老茎多,人老话多”。胡子们老了,平日做农活使不起力,攒不起劲,自然少人问津,多多少少有些落寞。此时此刻,他们的身价却骤然间提高百倍,在众人面前摆出龙船权威的架势,背着双手,一双鹰似的眼盯着划手们的一举一动,显示出惊人的眼力和天平般的公正,将划手们放在一个个恰当的位置之上。

  头桡必须有跪劲、腰劲,还要能竖“阳雀”(倒立);“引水”分“头引”“二引”“三引”,这三对桡是全船划手的引导与楷模,必须有十年以上的船龄;“前羊角”位在撑缆的前木架前后,仅次于引水,力气要好,要有推劲,前拉后推,船才起势;划“夹艄”(艄公前的两对桡)者,最主要的任务是协助艄公掌好艄,其次才是划船,俗称二艄公;艄公就不用多说了,自然是全船的核心,要是比赛时走了艄,就是再好的划手也一定会输;至于鼓仓者,比较而言就要次人一等。

  所以,当有人被胡子们点作引水者,就显得神气十足,被点作划前、后羊角者则不卑不亢,被点作划鼓仓者,当然会有点不高兴。可是当他们看到还有许多小伙子未被点上,扛着桡片怏怏地站在岸上时,也就打心眼里满足了。然而,各人的位置并非一成不变,龙船一次又一次地在胡子们眼里试划,每划一次,划手都有被重新调动位置或另外换人的可能。所有人在“清桡”阶段谁也不敢怠慢,因为事关荣誉与尊严。如若不然,一旦被“清洗”出来,可谓丢人现眼到了家,不仅自己的脸没地方放,就连亲戚朋友也会招人嗤笑嘲弄,更悲催的是,若是有了心爱的姑娘,姑娘脸上至少半年开不起花,没有了笑颜。

  

  沅陵的传统龙船赛,横冲激流,俗称“扒横水”。不像其他地方的龙舟,平面顺水竞赛,宽短桡片,人数较少,赛距较长,讲究的是桡手的耐力和个体力量的绝对值比较。沅陵传统龙舟甚为独特,狭长如梭,长达19米,宽1.2米,深0.3米,坐22对桡手和艄公、引水、旗手、锣鼓手各一名后,舟舷几乎与水相平,静止时只要稍有风浪,就会水漫进舱而舟沉。由此可见,这与那些宽大平底的游玩之舟完全两码事,是一种不动则沉的竞渡之舟,惟有桡手一齐划动后,形成一定速度,犹如用石头打水漂,龙舟在水上几乎会飘起来,几乎看不到“舟”的存在。

  划时各有各的板眼,各有各的风格。上河人的红龙船,举红旗,披红衣,裹红头巾。远看一团火,近看一条龙。握桡手心同向,划时上手过头,上臂入水,桡片跟船帮成三十度角,手腕灵巧,善用腰劲,上桡敏捷,抽桡轻巧,频率较快,启动时喷起一船烟雾,恰似“雪花盖顶”。“出马枪”漂亮,常以先发制人,人称“飘飘儿桡”。

  下河人的黄白龙船,桡手身着黄衣,戴红头巾。远远望去,黄衣如片片秋叶,红巾如盏盏灯笼。握桡手心朝外,下手心朝内,推拉结合。桡片吃水比红龙更深。启动的前几桡半身入水,桡片和船帮几乎成垂直状,动作深沉、泼辣,桡片的把端直立头顶,好似“丹凤朝阳”,有翻江倒海之势。出船稳重,气势压人,“出马枪”虽不及红龙,但奔岸有力,常以后发制人,人称“抠抠儿桡”。“抠抠儿桡”决定了黄白龙厚重、雄浑的锣鼓经,尤其是河涨洲白龙,善击锣鼓边,鼓大无比,常以二人击之,地动山摇,军威大壮,奔岸凶猛。

  近年来,县城里各机关也划起了龙船,进步迅猛,异军突起,多举花旗,或红绿搭配,或红白相间,或黑、或绿、或蓝,为古城龙船增添了缤纷的异彩,人称花龙流派。花龙既吸取了红龙动桡快的特点,又吸取了黄白龙下桡吃水深的长处,动作简洁实用,没有花架子,一切顺其自然,形成了独特的“顺水桡”,且创造了第三种锣鼓经,两鼓一桡,相当“二四拍”的进行曲,一强一弱,强拍下桡,全船划手只听锣鼓,不看“引水”。因此,锣鼓就是指挥,即便是不会划船者,只要凭了节奏,就会整齐划一,不会七上八下划乱了桡。

  劈波斩浪的“抢红”,是最为闹腾与开心的事情。大赛前夕的十来天,沅水两岸成了彩色的世界,到处是“赏红”的人,到处是“抢红”的船。岸上的人们,如同打了鸡血,大发慷慨之气,除了给各自喜欢的龙船捐现钱外,还要去河边的商店买回红布(绸)、鞭炮、香烟。手边富余宽绰的,会扯上一匹匹整“红”(二十丈),请了当地有名的书家在上面写上大大的“帅”“天”“百战百胜”“天下第一龙”之类霸气的吉祥语,悬挂在大江两岸,等着心中的龙船来抢红。

  有些拮据困窘的,也要从牙缝里省出些钱,买回丈余红布,撕成两半细条,系在竹竿上,表示好事成双。再带上两挂鞭炮,一条好烟,赶去江边凑凑热闹。

  所有的人,都把荣誉和希望寄托在“红”上,像是给一条河流与自己一生的成败下了赌注。如果心中的龙船赢了,自觉有一份功劳,少不得要在大街小巷多显摆几回,等着别人说几声中听的乖话,倘若输了,便只好萎萎地少出头露面,怕的是被人嘲弄。

  “抢红”时,赏红者只要一看到自己喜欢的龙船出现在江面上,便死劲挥篙摇红,龙船得到信号,飞一般划向岸边,湿漉漉地询问赏红者有何心愿。善良老实的人,生怕划手累了就直接将“红”喜滋滋地奉送,嬉戏弯子多的人则不那么简单,一定要抢红的多来一两次浪里表演,然后才点燃爆竹,连同他沸腾在心里的激情一起“噼噼啪啪”地炸开。此时,划头桡的,身手敏捷,一手夺下红绸,包在头上,像戴起一顶凯旋的皇冠,续而又去“抢”另一条红,直到将全船人的头上、桡片上,甚至整个船身都缠上了大吉大利的红,方才罢休。

  

  五月五,出盘古,端阳前后听锣鼓,家家户户挂艾蒿。划龙船也有歌谣:“五月初五头端阳,门插艾,香满堂,吃粽子,撒白糖,辰州府里喜洋洋;五月十五大端阳,祭盘瓠,扫牌坊,划龙船,喝雄黄……”

  到了比赛日,数十只各色龙船齐聚江面,桨橹在手,龙舟正祭,招魂声声,热泪盈盈,待庄严肃穆地祭祀完河神,唱响《漫水神歌》“人家划船祭屈原,我划龙舟祭盘瓠”后,鞭炮齐鸣,鼓角喧天,龙舟开始盛大的游江、闹江。上至朝瓦溪,下至河涨洲,只见蛟龙入江,桡片翻飞,浪花四起,人人周身亢奋,热血沸腾。龙舟的头桡竖起可爱的阳雀,旗手舞出炫目的帅旗,又用红绿双面旗打出各种诙谐有趣、眼花缭乱的旗语,鼓手使出吃奶的劲敲出各种板眼的花鼓,整齐有力的独特划桡技艺与翻江倒海的气势,让看龙船的人大饱眼福,直呼过瘾。

  俗话说,酒喝头盏,茶品二道,龙船三盘定输赢。预赛,复赛,决赛,一只只龙船激流横渡、搏击浪花、奋勇争先,带着酒气的豪迈、热血的澎湃、浪涛的喧啸、震耳欲聋的呐喊。两岸数十万观众忘乎所以地攥拳跺脚,铺天盖地叫嚷助威,“三千载浪里争雄,九万年不老乡情,败亦赢,胜亦赢,帅旗满江横”。这远比当今的世界杯足球赛更为朴野、狂热、血性、欢腾。

  扒龙船,既是比赛,自然有胜负输赢,大战几日后,赢船的,健壮的桡手们不约而同齐刷刷地举起四十多只桡片,像极了一片桡林,艄公的桡片最长,高高擎起,然后是歇斯底里地呐喊,喊声如狮虎吼叫,震天动地,在江中岸边久久回荡。旗手则会显得很“吊”,摇头晃脑,扭动身体,将手中的两面小旗在空中来回划着弧线……其若狂的欣喜,简直无与伦比。输船的,则灰头土脑,怏怏地像是得了软骨病,满是落寞与懊悔,只是在众多划手和数万名观众之中,依旧很难有心服口服的认输者,即便输了,也总会为自己输了的船找出一大堆不是理由的理由:“扒上水与扒下水有欺架,扒上水总是吃亏些!”“终点线也有欺架!”“若不走艄,你试下家伙啰!”“主要还是船差!”有的输船者硬是咽不下那口气,宁愿荒废一年田,不愿输掉一年船,一怒之下,打碎桡片、砸烂龙船,以示输船没输人,然后连夜偷料又赶做新船,气势不凡地去找昨天的对手报“仇”,于是有人说:沅陵人的可爱之处全在于——砸船!

  沅陵的龙船,准备半个月,扒半个月,事后还要谈论半个月,人们仿佛有永不完竭的精气神,街头巷尾到处可以听议论:甩旗好比总指挥,输赢在旗手;一上船,不能“咚咚咚”一通重鼓,这个船没扒头,百分之八十要输,应该是“当哧,当哧”……先敲四遍边鼓,等桡片齐了,再紧鼓,听到“咚哧,咚哧”……龙船才出头;敲锣有讲究,船到人后就要拼命紧锣,“嘡嘡嘡,嘡嘡嘡”……意在催桡,叫众人加劲。又或者是:某某船赢了,划头桡的一下子就娶了村子里的村花,啧啧啧;某某船输了,某某划手的婚事也黄了,艄公好久都没看到人了,唉,好造孽哟;红船赢了,太阳多,要天旱的,到时谷子都是瘪家伙!哪里?!黄船赢了雨水多,谷子再多也要霉烂的!也有诉苦的:龙船呀龙船,你害我多花了好多酒钱和炮仗钱……反正各样的声腔调调,各样的喜怒哀乐,各样的逸闻趣事,全在街头巷尾、屋前屋后,随了日落月升,四处弥漫。

  “咬一口辣椒热一身汗,喝一碗烧酒赛一回船,擂一通大鼓壮一次行,三千里水路可通天。”有专家曾说:沅陵传统龙舟十分有代表性,它拥有历史最悠久、参赛规模最大、运动员最多、观众最多的四个“世界之最”。此话不无道理。

  入夜,星城的灯火一丝不苟地亮了起来,我却失眠了,依稀听到了一江沸腾的呐喊声。于是,我默默许诺,下一个端阳节,我要带着老妈回老家,去看看扒龙船,因为,惟有五月辰河看龙腾,方识沅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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