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翼平

　　南方的古村都喜欢种莲花，郴州的汝城尤甚。

　　盛夏季节，我来到汝城，欲踏莲而来，采莲而归。在汝城的古村中徜徉，我寻找一位种莲人，他一生独爱莲花，莲花是他的化身，他是莲花的精灵。遍寻他的旧迹，造访他的遗址，我却只见莲花不见人。

　　绣衣坊：不败的吏之莲花

　　距县城不远，在益道三拱门范家村，我见到了一座造型独具的牌坊。四柱三门，三层檐帽，整座石坊上下协调，沉稳秀丽，运用阴刻、浮雕、圆雕、镂雕等各种手法，玲珑剔透，精巧生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件精美无比的石坊艺术杰作。它有一个美丽动听而又严肃庄重的名字，叫“绣衣坊”，“绣衣”“绣衣吏”是古代对监察官的别称，绣衣坊是古代专门旌表监察御史的牌坊。据专家介绍，汝城绣衣坊是全国目前唯一一座保存完好的监察御史牌坊，2013年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汝城绣衣坊是纪念明代出生在该村的刚正不阿、名重一时的监察御史范辂的牌坊。明武宗正德十年（1515），范辂出任南京云南道监察御史，次年冬奉敕“清理江西”，他不畏权贵，与“逆濠”宁王朱宸濠及其党羽进行面对面斗争。正德十三年，被朱宸濠等人陷害入狱。一年后，宁王因谋反被诛杀，范辂却没有立即平反，被贬至龙州宣抚司，许多人为其鸣冤申诉。正德十五年冬，巡按湖广的监察御史毛伯温率郴州的一批地方官员，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在范辂家乡立起了这座青石牌坊。

　　汝城绣衣是濂溪先生种植莲花中的一大品牌，是当今地理标志中的“汝城绣衣莲”。濂溪先生的《爱莲说》、濂溪书院“爱莲守拙，正道直行”的院训，影响和净化着汝城数百年的世风和官风。

　　元明两朝，汝城先后出现了一大批立朝有声的监察御史，以致成为负有盛名的“御史现象”。元朝，范愈奎任山西道御史。明朝时，朱英“出而为万里长城，入而为三朝元老”，历经正统、景泰、成化三位皇帝，从吏部考送都察院后转山东、浙江、广东、福建、陕西任监察御史及布政使，后兼两广巡抚，又回京入掌都察院事，官至一品并加太子少保。族兄朱海与其子朱守恕都为南京监察御史，后分别迁江西、云南提刑按察使司佥事，被称为“父子绣衣”。范渊、范辂、范永銮“一门三御史”，三代两辈叔侄从弘治到正德，在监察御史一职上为任大半个中国，先后担任云南、江西、山东、福建、浙江、四川、河南、直隶等地监察御史，范永銮著有《大明律例》三十卷。此外，成化年间郭秉昭、弘治年间邓文璧、嘉靖年间朱炳如也分别任江西、云南、泉州等地御史。

　　除益道村绣衣坊外，津江村为朱海专建豸史第，东正村为孙逢吉、孙奎彰专建御史第，外沙村为朱英命名太保第，南洞乡廖家为郭秉昭专立司宪坊。

　　一支支“绣衣莲”，一个个御史吏，一朵朵汝城莲，在古代中国大地竞相绽放！

　　古祠堂：不凋的民间莲花

　　汝城是有名的“古祠堂之乡”，全县保存有古祠堂700多座，县城及周边就有50多座，为国内最大规模的古祠堂群落。

　　不看古祠堂，枉为汝城行。随着当地人的引导，我们来到了土桥镇的金山村，村部的左右两畔分列着卢氏“叙伦堂”和叶氏“敦本堂”两个古祠堂。

　　临近卢氏叙伦堂，我们被一口荷塘所吸引。荷叶田田，争奇斗艳，而从满塘的荷叶与荷花望过去，叙伦堂那古朴典雅的建筑缥缈在红花绿叶和蓝天白云之间，让人感觉既是天堂，又是人间。这口半圆形的荷塘叫“明塘”，寓心明如水之意，近能为村庄“气聚成水，气动成风”，远可让村人展望“门前开阔，鹏程万里”。明塘与祠堂之间是一个开阔的前坪，亦称拜坪。站在拜坪的中央，我仔细地打量着这座古老祠堂。叙伦堂门楼为三开间，如意斗拱额枋雕有龙凤八仙、双龙戏珠，额枋正中书“南楚名家”四字。大门之内有纵深三进，每进都有三重封火山墙，寓意“三生万物”；每进之间用天井采光，有天地气场相通之意，旨在“天人合一”。主大门左右各有一条大小相同的“礼门”“义路”巷道，有主次分明、左右对称之美感。

　　走进祠堂，我被一种不一样的气息感染，这里的色调与徽州祠堂的灰黑白不一样，它的大门是红色的，悬挂的匾额是红色的，木柱上的楹联是红色的，房梁是红色的，房屋间的木隔断是红色的，神龛槅扇是红色的。我找不到红色的理由，猜想可能是村里人的性格和心愿所致，湘南人霸蛮外向，风风火火。

　　叙伦堂的左右两边是村民住宅，它们的高度都在祠堂的三分之二左右，两边基本对称，位置都在祠堂稍后一尺左右。从远处看，祠堂就像一个龙头带领着一群子孙向前迈进。

　　参观完叙伦堂，我们移步到东北方半里左右的叶氏家庙“敦本堂”。同样一口满塘荷花，这里却是一口方塘；同样一个塘边古村，这里的古村却环塘而建；同样一个古老祠堂，这里的祠堂却掩映在民居之后。敦本堂由家庙和朝门组成，家庙坐南朝北，也是三间三进二天井。朝门前面左右两边的民房面朝祠堂，起到围护作用。这一布局也是精心设计，叶氏家庙坐南朝北，北风是冷风，水汽太重，故用居民房在朝门前稍挡寒风。同时，居民房面朝祠堂，又有朝拜祖先之意。朝门前方，还有远山低伏，称为朝山，在气势上有挡风护卫作用。每一处设计，都体现古人改善人居环境的无穷智慧。

　　汝城的古祠堂，美得华丽庄严，美得沧桑久远，美得丰厚载道。一座座古祠堂，传承着丰厚的人文传统，承载了丰富的理学文化。汝城古祠堂，就是一朵朵久久盛开的理学莲花。

　　荷叶田田，莲影涟涟，古村归来，神清气爽。与种莲人未曾谋面，却成深交。心仪莲花，心向周子，此时此刻，我只想变成一朵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