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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1月23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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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瓶二锅头

  倪锐

  那个大年夜极寒,连续两天一夜劈头盖脸的大雪终于停止,厚厚的积雪把门前的橘枝和后山的竹条都压弯了。没有风,只有偶尔大块积雪从树枝上掉落的声音。

  堂屋里全是浓烟,正中间有一个缺了一大块角的烂铁锅,铁锅里放着一个湿湿的大树蔸,浓烟就是从大树蔸的底部冒出来的。母亲对着大树蔸的底部使劲吹了几口,我看见那里有红色爬上树蔸,也看见母亲被浓烟熏得满眶泪水的眼。我们几姊妹穿着厚而笨拙的棉衣,被安顿在大树蔸的周围坐着,母亲起身进了灶屋。

  今晚,是有鱼肉吃的。

  灶屋飘出的香味使我们按捺不住地纷纷起身,炒肉时发出的是清辣香,闻着香味也可以想象有油在肉和辣椒之间嗞嗞嗞直冒。蒸鱼是鱼香和着豆豉香的,那股香气炉锅盖怎么也捂不住,不但捂不住,它还从灶屋透过侧房钻进了堂屋。最后一个是红萝卜,母亲总说红萝卜不用放油,只要在锅子上摊熟就可以吃了,但这个大年夜的红萝卜明显带着油香,不对,是肉香,应该是炒肉时留下的油香。我们几姊妹总是能在艰苦的年代闻出各种不同的香味,比如上学路上,住在路边的辉妈妈煎糍粑的香味,那是放了很多油的;学校唐老师,给女儿炒饭,不但放了猪油还放了酱油。我们都不用去看,直接鼻子就可以闻出来。

  果然,三个菜上桌了。姐姐去拿碗筷,我和弟弟呼啦啦坐到桌边,弟弟直接就伸手去抓那最上面的一片肉。

  这真是一桌丰盛的好菜呀!到底还是要过年!

  我们三姊妹大快朵颐,母亲扶起筷子坐着,双眼被树蔸熏了还没恢复,是红的。

  一股冷风,门开了,一个人呵着双手闯了进来。是叔叔。他先朝桌上看了一眼,然后再看向母亲,“姐,过年好。”叔叔一贯喊母亲为姐。姐姐又进厨房拿了一副碗筷,叔叔坐下,从怀中掏出半瓶二锅头。我认识二锅头,瓶子上面有一个红色的星星,我家以前过年时,桌子上出现过。“你年龄还小,不能喝酒,吃菜。”母亲一把按住酒瓶,却没能阻止叔叔开启瓶盖。“姐,我二十多岁了。”

  叔叔一点也不客气,我们都知道吃菜要咽饭,他就光吃菜喝酒,不吃饭。

  吃着吃着,叔叔对弟弟说,“今儿个大过年的,就我们两个是男人,男人就要喝酒。”说着,用筷子沾了一点酒喂到弟弟嘴里,弟弟连忙咂吧咂吧起来。母亲又连忙阻止,“不许教坏孩子!”

  过大年有菜饭,让我们吃得特别欢,母亲也吃了起来。叔叔总是趁母亲不注意就偷偷地塞一筷子酒放弟弟嘴里。弟弟由开始眯缝起双眼的被动接受到后来的扬起手主动要求,吮过几次筷头后,弟弟脸红了,不认真吃饭了,眼睛总望着叔叔的酒杯。

  饭后,弟弟走路已经是跌跌撞撞了。叔叔又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小截鞭炮,这可是弟弟的最爱。叔叔把鞭炮拆下来,丢一个到地上,弟弟就扑上去捡,因为走醉路,不是左脚绊到了右脚,就是右脚绊到了左脚,连摔带爬的,惹得我们哈哈大笑。叔叔也不管,捡走一个就丢一个,醉汉弟弟更是兴奋,跌倒了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

  母亲也忍不住笑了。

  叔叔打开门,点燃一个炮仗扔向空中,“啪”的一声,红色的亮光映照着雪地,真的过年了。

  堂屋里的树蔸燃起熊熊大火,那年弟弟三岁,我们失去父亲一年,母亲第一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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