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杨励公老医师的指点,张仲景出京城南门,沿洛水西行40余里,绕过一个小村庄,穿过一处长满灌木野草的老河滩,再穿过一片柳树林,见高岸上有几间草庐,一位白发飘飘、腰板硬朗的老人正在草庐边整理瓜菜地,老人身边有一个男孩抱着一只小花猫玩耍。几只芦花鸡趾高气扬地走来走去,旁若无人地寻觅着食物。
“爷爷,您看,有个不认识的人来了。”小孩眼尖,嫩声稚气地叫了起来。
仲景赶忙上前向老人致礼,双手递上杨老医师的信函,老人展开信纸,默默读了几句,就摇摇头,中气十足地说:“这杨老头,真是多事。”
仲景听了这话,心头一紧,以为老人要下逐客令了。老人却继续读信,而且越往下读神情越加专注,后来竟双眼溢着泪光,双手也颤抖起来。
“这信上说你知道何颙先生的消息,他在哪里?他安全吗?他身体还好吗?”老人猛地转向仲景,连连发问。
仲景趁机将拜见何颙的大概情形述说了一遍,老人听了,高兴起来,他遥望着南阳方向,自言自语地说:“何颙兄,这下老夫放心了!”
夕阳西下,归巢的雀鸟在柳林里喧闹起来。老人看看天色,对仲景说:“让你捱到黄昏时分来见我,这是杨老头出的好主意吧?我不得不留你在这里过夜了!也好,晚饭后你就再给我仔细说说何颙先生的事。”
半轮明月挂在柳梢,洛水静静地向东北方流去,满河波光闪烁,像飘动着无数的碎银和玉屑。老人和仲景并肩坐在河边,等一只透出灯火的渔舟划过去后,老人再次问起何颙的情况。仲景这次更详细地叙述了一遍,末了说:“分别时,何先生勉励我成为一名良医,我很怕辜负他的心意啊!”
老人听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说:“医国尚无人,治病有何用啊?纵有良医,又怎能救助那些被害死的忠臣义士?纵有灵药,又怎能医治那些饿死沟壑的无数难民?”
讲到这里,老人停顿下来,顺手拾起一块卵石,在月光下凝视着。仲景没有插嘴,他默默地等着老人说出心中久藏着的话。
“不要以为我是个古怪的人,我的心不是枯木冷石啊!这许多年深居简出,不给人治病,我怎不难受?但宦官们仍然得势,他们不会放过我,我也是无可奈何啊!何颙先生勉励你成为良医,我相信何先生,相信他没有看错你;杨老头的信中,把你到京城后的情形一一告诉了我。在这样一个乱世,你学医如此勤奋专一,实在是难得啊!”
说着,老人陡然起身,扔下卵石,牵住仲景的手,提高了声音:“走,回屋去!”
仲景扶住老人走向草庐,他猜不透老人为什么要突然回屋。
进屋后,老人点燃了一盏油灯,然后端起油灯,领着仲景到了隔壁一间小屋。屋内陈设简单,只有做工粗糙的一桌一椅一张木床,但床头上放有一口漆得透亮、异常精致的箱子。老人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两卷帛书,严肃地说:“这就是我祖父传下的两卷医书,上面记载了涪翁用针、切脉的法度,你就留在这屋子里读上几天吧!”
仲景被猝然而来的幸运惊呆了,他双手接过两卷医书,跪了下来。老人扶起下跪礼拜的仲景,继续说:“我既已老迈,又不能出头露面为人治病,望你切记何先生的话,做一名良医,尽力去济世救人吧!”老人说完,到另一间屋子歇息去了。
一连两天,仲景足不出户地苦读,他多想把这两卷书上的字字句句都刻进心里。第三天晚上。他挑灯夜读时,老人走了进来,展开医书,指着针灸的条目,讲起了自己行医的经验……
东风暗换物华,仲景到洛阳快一年了。在这一年里,他的医理医术大有长进。他和杨老医师一起琢磨、研制了良药“八味肾气丸”(就是一直用到现在的“金匮肾气丸”);他和“范老夫子”一起探讨,发现了一个个针灸新穴位……
春天再一次来临,仲景见到洛阳东城一排排含苞欲放的桃花杏花,见到洛水边的依依杨柳,倍加升起了思乡思亲之情。他还有一桩未了的心愿:继续北上,去拜谒扁鹊墓。因此,他向洛阳的两位老师告别后,在一个斜风细雨的早晨离开了洛阳。
(摘自《中外著名科学家的故事 张仲景》,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1995年4月出版,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