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3月12日,植树节。这一天对我意义非凡——我的第一项科研成果《实时超声显像诊断阑尾炎的实验和临床研究》顺利通过湖北省卫生厅鉴定,专家评价“具有国内先进水平”。那是我人生科研的第一棵“树”。
1986年,我刚参加工作不久,还只是一个20多岁的年轻医生。在临床实践中,我发现阑尾炎误诊率高,常给患者带来不必要的痛苦。我萌生一个念头:能否借助B超,提高诊断准确率?当时医院条件简陋,为获取实验数据,我们自购兔子,模拟阑尾炎模型,连续24小时观察B超表现。随后转向临床,由于患者少,我经常通宵守在急诊室,与B超医生分析影像、术前定位、术中验证,一点一滴积累数据。
记得有一次,一位患者被误诊为胃穿孔,主刀医生要求我从上腹切口手术。我坚持阑尾炎位于右下腹,经许可切开该处,果然发现阑尾穿孔并顺利手术。类似经历让我坚定科研信心。科研并非一帆风顺,一些专家觉得课题太“小”,甚至嗤之以鼻,让我一度怀疑。幸而著名外科专家夏穗生教授认真听完研究后肯定道:“你这个研究是有意义的。”这句话让几乎要放弃的我重燃希望。
1988年3月12日,成果鉴定会在武钢四招召开。专家们肯定道:“这是年轻医生完成的课题,我们应支持和鼓励。”听到这句话,我泪水夺眶而出。过去一年多的艰辛、委屈和孤独,在那一刻有了回应。那一年,我以院为家,白天工作、晚上查资料、做实验,还要面对方方面面的压力。偏偏这一年,女儿出生,我几乎无法陪伴,连打预防针都是让弟弟带去,医务人员甚至把叔叔误认成爸爸。
谁也没想到,一个基层小医生研究一个常见病,竟能做出这样“大课题”。成果不仅被媒体报道,还举办全国学习班,我这个不到30岁的“小毛孩”成了授课主讲人之一,最终获得卫生部和湖北省科研奖励。
很多人说临床医生没时间搞科研,科研高深神秘。但我认为,科研是临床工作的延续,是从工作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40多年来,我完成三项科研成果,发表100多篇论文,其中一些刊于SCI和中华系列杂志。我总结科研体会有四点:
一、处处留心皆学问。临床充满探索的问题。刚工作时,我发现一位直肠癌术后患者同时患系统性红斑狼疮,查阅资料确认潜在关系,写成论文发表。从现象中寻找本质、从细节中发现规律,是科研起点。
二、打破砂锅问到底。实习时,我遇一位全身疼痛、肋骨骨折、颈部包块的患者,主治医生否定多种可能,我坚持怀疑甲状旁腺功能亢进,最终确诊为甲状旁腺癌。科研的第一步,就是不放过每一个“为什么”。
三、要有严谨的科学态度。科研不能投机取巧。我每篇论文、每个课题的数据都亲自记录分析,没有助手也无研究生,动物购买、饲养均亲力亲为。严谨,是科研根本。
四、要有扎实医学功底。临床科研基础是技术与对医学的理解。我发现腹部手术患者切口愈合差,便开展动物实验和临床观察,证明电刀可能影响愈合,并发表相关SCI研究。基本功越扎实,科研根基越牢。
40年过去,我早已不是当年的“英俊少年”,但那棵科研“树”,如今枝繁叶茂,成为教科书标准内容和医院常规诊疗项目。如今,我又种下新的树苗——努力创建“安宁疗护中心”。虽已退休,但愿为医院贡献力量,实现“六十而立”。
希望未来,有更多年轻医生在这片沃土上,种下自己的科研树。愿“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也愿中国的临床科研之林更加郁郁葱葱。
南京和怡韩府山安宁疗护中心医学顾问、主任医师 纪光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