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是平淡生活里一束温柔的光，总能让人莞尔一笑。我喜欢在工位上放一个花瓶，插两束花，感受生活的美好。有时，我会从中选两支鲜花送给患者，希望分享一份美好，感谢一程相伴。

　　禾叔（化名）是位肺癌患者。见禾叔前，我从医生那了解到了他的基本情况：第2次化疗的效果不太好，最近情绪比较低落，不爱和别人交流。

　　初见时，禾叔躺在病床上，眉头微皱，双眼无神。交谈时，禾叔只有简单的回应。慢慢熟悉后，我看到了禾叔讲述钓鱼往事时眼中闪现的自豪，听到了禾叔内心对恢复行走能力的渴望。了解到禾叔入院前非常关注国际形势，我就与他约定下周一交流国际新闻。

　　然而，周日禾叔就开始发热，经历严重的肺部感染后，禾叔的状况急转直下，变得神志不清。禾叔的小女儿从省外赶回来，住在医院，24小时陪护。当被医生告知禾叔的情况不容乐观后，家属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不再做抗癌治疗，让他接受安宁疗护，尽量减轻他的痛苦。从那之后，我还是会每天去看望禾叔，为他的家属提供情绪支持，帮助他和家属做“四道人生”（道爱、道谢、道歉、道别）。

　　禾叔顽强的生命力给了大家惊喜。几个星期后，禾叔开始慢慢恢复，神志逐渐清醒起来。刚开始恢复的禾叔戴着高流量吸氧机，每天需要机器辅助拍背，又回到了只有简单回应的状态，让人觉得有点“高冷”。有时我会觉得禾叔或许并不在意我每日的到访，甚至有些厌烦。但是那天早上，禾叔的一句话让我异常开心。因参加培训，我好几天没有去看望禾叔，再次去看他时，他竟然主动和我打招呼：“好久没有来了哦。”这句简单的话，让我感觉禾叔还是在意我的，他也是期待与人互动的。

　　禾叔恢复语言交流能力后，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对我的信任。他开始主动跟我讲对治疗的期待和焦虑，对女儿的心疼，以及对外面世界的渴望。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要实现禾叔的想法都颇具难度，但我们一起努力想办法解决。我跟禾叔一起商量哪些事情可以在病房里做，希望帮他找回一些意义感与价值感；帮助他和医生护士沟通，让他内心的想法和期待被医生护士听到。

　　禾叔每天的活动范围局限在病床与沙发之间，于是我送给禾叔一支洋甘菊，希望能给他带去一丝大自然的气息。禾叔看到花的第一反应是让我把花拿出去，我还以为他不喜欢花。后来我才知道，他以为鲜花要在阳光下开放，“不能像我一样整天都待在病房里。”虽然身处逆境，渴望自由，但是难以实现，因此禾叔希望所有生命都可以在阳光下自由绽放。当我告诉禾叔这种花在室内也能开得很好后，他才将花留在了床边。

　　后来，我们还邀请禾叔当了一回“老师”，跟参加安宁疗护社工培训的学员面对面交流，给他们提供一次临床实践的机会，禾叔欣然答应。培训当天，几位学员进入病房后，禾叔和他们聊得很开心，还展示了不少自己年轻时的照片。或许在那短暂的半个小时里，禾叔感受到了一些久违的价值感。

　　禾叔的离世比较突然，没有很多痛苦，家属也比较安心。回顾这段相遇，我感谢禾叔及其家属以真诚与生命相伴。

　　作者：陈庄琳 方婵

　　来源：《叙事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