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父母都在县城上班,平日根本顾不上家。记忆里,每年入夏,总是奶奶踮着小脚,忙进忙出。她在为全家人安然度夏作精心的准备。
奶奶的生活观是,春秋易过,冬夏难捱。在夏季把一家人“养”好了,酷暑时节,悠然自得,她这个“老管家”的成就感和幸福感油然而生。
随着气温渐高,奶奶备夏的工作节奏加快了。她叫姐姐扶梯子,我们哥儿俩帮忙传递,把搁在阁楼上的竹凉席拿下来。竹席是上好的老竹皮编织的,透气、凉爽,边缘处被奶奶缝缀上好看耐磨的荷叶边。竹席用温水清洗后,暴晒以除菌防霉,彻底“冷却”后,再铺到床上。有的竹席用得太久,断了篾,奶奶便把旧席子留作自用。她唯独对自己马虎些。
初夏,每个人的房间都被奶奶精心布置过:床上铺着舒适凉爽的竹席、透气柔和的枕头草垫,挂着洁白轻盈的尼龙蚊帐,屋里还摆放着淡雅清香的花草。我们仿佛置身于充满爱意的清凉世界里。
整个夏季,奶奶根本没闲着。每天清晨,就数她起得最早。太阳还未露脸,但处处弥漫着逼人的暑气。奶奶先把各房清扫一遍,再在小院里洒上水,顿时升腾起阵阵凉意。她煮好红豆稀饭,蒸好包子和馒头,备好一溜儿开胃小菜,又跟隔壁的阿婆相邀,提着竹篮,去赶头趟早市。回来时,奶奶的篮子里装满了新鲜的苦瓜、嫩南瓜、鲫鱼等食材,有时也会带回蚊香、爽身粉、檀香扇甚至小玩具,我们几个孩子都围着奶奶转。
临近傍晚,估计父母亲快下班归家时,奶奶再次出门,带回个大西瓜,放在清冽的井水里冰镇。酷暑时节,日日不辍,事无巨细。已年近七旬的奶奶,该得用怎样的一种关爱家人的意念在作精神上的支撑啊!
奶奶的夏天,是一碗浓郁爽口的绿豆汤,是一片冰爽甘甜的西瓜,是一缕缕弥漫的蚊香味,是一张舒适宜人的凉竹席,是一声催促去冲凉解乏的念叨。有了她老人家于微细处的呵护和关照,我们儿时的夏日过得快乐、温馨,时常在心里涌出对奶奶不尽的感念。
湖北 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