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是闭塞的,梦想却是相通的。大山里的孩子,没有丰富多彩的科技楼,也没有周末有趣的游乐园,但教育的公平、社会的善心,却眷顾着每一位有梦的学子。
八山一水半分田,半分道路和庄园。这是益阳安化民间的自我调侃,也是大山里自然资源贫瘠的真实写照。8月29日,由湖南省教育基金会、小风唐教育扶贫基金会、三湘都市报共同举办的“2020三湘阳光助学”活动走进安化,既为挖掘学子困境求学的精神,也为助力学子们圆梦。
■记者 胡灿 张浩 实习生 张以绪 任杏梓
【故事一】 山歌唱给山外的人听
【学子档案】
姓名:蒋秀林 毕业于安化三中
高考成绩:410分(文化) 254(声乐)
八月十五中秋节节,团团圆圆的月亮亮,东边是榨刺刺,西边是枳壳壳……蒋秀林背依着屋后的茶山唱了起来,歌声在幽幽的山谷回荡。
这支山歌,蒋秀林从小唱到大。小时候,蒋秀林跟着外婆上山砍柴,大山灌木丛密密麻麻,随时窜出几只飞鸟,吓得孩子直哭。外婆吼几嗓子山歌,蒋秀林跟着哼唱几句,很快就忘了害怕。
晚上睡觉前,外婆也会一字一句地教孩子记歌词、哼旋律,两人很快就入睡。“采茶歌、看星星、看月亮。”蒋秀林说,这类山歌大多都是描写山里人劳作的场景,“字字句句都是苦和累,但也有城里人感受不到的快乐。”
田庄乡温溪村,蒋晓群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一栋两间的砖瓦房,一间做卧室,另一间是客厅也是厨房。两个女儿和妻子住卧室,蒋晓群就在客厅的角落摆了一张木床住下。
五年前,蒋晓群查出肝癌,手术费需要17万元。两个孩子上学,正是花钱的时候。蒋晓群心里一横,最终放弃了手术,回到家靠吃药来维持身体。当年,蒋晓群被告知:不进行手术,可能活不过四年。“今年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算是多活了一年。”如今,蒋晓群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先吃10片护肝片,没法干重活,身子也怕冷,“冬天烤火都打哆嗦。”
猪栏里的七头猪、屋外散养的几只家禽,是一家人的全部生活来源。今年上半年,蒋晓群已经卖掉三头生猪,大女儿蒋秀林马上要去江西读书,又要卖掉几头,“家里就再也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进入高中之后,蒋秀林选择了学习声乐专业,平时有音乐老师一对一指导,暑假还会去长沙上培训班,“为的就是读大学能选个好的专业,把山歌唱给山外的人听。”
但在父亲蒋晓群眼里,唱唱跳跳是花里胡哨的东西,是不务正业,“农村出来的更应该正儿八经地学个技能,以后好找工作。”高中三年,父女俩为此有过多次争吵。
今年高考成绩出来之后,蒋秀林报考了江西新余学院,学的是音乐学专业。看孩子铁了心,蒋晓群也就不再说什么了,“现在我也想通了,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路要走。”
【故事二】 让妈妈也能穿上高跟鞋
【学子档案】
姓名:丁旒欣 毕业于安化二中
高考成绩:513分(理科)
过了一本线,但丁旒欣毫不犹豫选择了二本院校大理大学,“分数可以报考这个学校的医学专业。”
为了生活,父亲常年在工地上做事。家务活全靠有残疾的母亲操持。丁旒欣说,母亲小的时候发高烧打针,留下大腿肌肉萎缩的后遗症,除了不能久站,至今走路也是一瘸一拐。
丁旒欣记得很清楚,小的时候父亲上工地,母亲就在家做一些手工活。一家人生活清贫,但日子也算过得去。去年,奶奶查出尿毒症后,一家人就在离县城较近的小淹镇租房住下,“因为奶奶随时要去医院治疗。”
“奶奶查出尿毒症后,家里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丁旒欣说,奶奶一个星期要做两次透析,饮食方面要忌口,“可仍然是吃什么都会吐,看着都心疼。”
高三上学期压力比较大,丁旒欣的学习一直不在状态。有一次物理模拟考试,甚至排在了班上倒数几名。丁旒欣说,高考前一个月,自己整日心不在焉,甚至有了逃学的想法。丁旒欣忍不住给妈妈打个电话,“但通了电话又不知道说什么,讲了两句就挂掉了。”
但让丁旒欣没料到的是,第二天她一个上午先后接到了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的安慰电话。丁旒欣说,原本只是想找个人聊天放松一下,没想到妈妈却搞了这么个“大场合”,真是好气又好笑。
但正是这次小的插曲,却让丁旒欣心态有了个大转变,接完几位老人的电话,丁旒欣心态一下子放松了很多,“别的同学感觉压力大我还去开导别人。”
“看着妈妈走路那么吃力,心里就难受。”丁旒欣说,自己从小就有当医生这个想法,想治好妈妈的腿疾,让她也跟其他人一样穿上高跟鞋,漂漂亮亮地打扮自己。
四年本科、三年研究生,有条件的话在学业上继续求上进,在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丁旒欣就给自己未来人生做好了“规划书”。丁旒欣说,这次新冠疫情让自己对医生这个职业更加尊敬和向往,“学好医,一是治好家人的病,也是希望能为国家医疗事业贡献自己一份力量。”
【故事三】 姐妹花大姐给妹妹们做好榜样
【学子档案】
姓名:董芳源 毕业于安化二中
高考成绩:595分(文科)
东坪镇泥埠桥,天还刚刚蒙蒙亮,谌跃群正在菜地里捣鼓着。豆角、茄子、南瓜……谌跃群一边扯草,一边轻捋菜藤,就像照顾自己孩子一样,“家里的吃穿用度,全靠这两亩菜地。”
每天一大早,谌跃群用板车拖着蔬菜去市场叫卖,丈夫姚飞跃则在县里的工地上打工。要是菜田收成好,丈夫又每天都有活干,两口子收入也算可观。
今年50岁的谌跃群有两次婚姻。前夫因病过世之前,夫妻俩有了两个女儿。2007年,谌跃群经人介绍与邻村的姚飞跃结婚,再生育了一个女儿。如今三个孩子分别上了初中和高中,大女儿董芳源即将步入大学校门,“你说我命不好吧,上天给了我三个乖巧听话的女儿,还有一个有责任心的丈夫。”
尽管夫妻俩格外努力,但在农村要养活三个孩子,生活的困苦可想而知。谌跃群的房子是一栋30年前修建的两层小楼房。妹妹离婚后回到了谌家,与母亲生活在一楼。名义上是一栋两层楼房,但谌跃群夫妻俩和三个孩子却只能挤在二楼的三个小房间。
今年高考之后,大女儿董芳源被湘潭大学录取,学的是人力资源管理专业。董芳源说,平时三姐妹都在学校寄宿,大家交流的机会并不多,倒是对于后爸姚飞跃,董芳源却有说不完的话。
当年,姚飞跃不顾母亲有两个孩子,“倒插”来到谌家,担负起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在董芳源眼里,父亲姚飞跃只知道埋头做事,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董芳源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晚上与母亲吵架后,自己冒着大雨跑了出去。独自走在乡间小路上,周围一片漆黑,董芳源开始害怕起来。她不时回头望一眼,希望来个人把自己追回去,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阵咳嗽声,她回头一看,是父亲佝偻着的身影。
今年高考后,董芳源被湘潭大学人力资源管理专业录取。“学成归来,我一定不再让父亲那么劳累。” 董芳源说,大学四年自己也会以身作则,“两个妹妹很快就会步入高考,我也想给她们做个好榜样。”
记者手记
行遍大山,将善心送达
“车子跟着我走。”采访途中几经迷路,骑摩托车的村民自发为采访团带路。“我也想资助几个学生。”一路上也有善心人自告奋勇,要求加入爱心团队。采访团从起初的四人,一路变成了十余人。
“大山里的孩子善良、淳朴,长大后懂得感恩。”安化籍爱心人士、湖南华亿达餐饮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刘国庆告诉记者,自己也是从这片大山走出去的。采访行程中,刘国庆一路陪同采访团,“我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资助几个孩子,帮助他们圆梦。”
为期两天的采访,采访团驱车行经悬崖峭壁,也走过泥泞小道。尽管一路波折 ,但采访团坚持走完五镇、八村,与每一名阳光学子见面聊天,将善心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