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史海中浮沉了整整一个世纪后，长沙年纪最大的南京大屠杀幸存者戎瑞霞，11月27日，在她101岁生日的这天凌晨过世了。与百岁生日时盛大的宴会相比，老人的辞别简单又宁静，宛如贯穿她一生的处世风格。

    趴在地窖躲过日军刺刀

    11月27日凌晨，长沙市雨花区社会福利中心五楼护理房里，墙顶白炽灯放出微弱的灯光，101岁的戎瑞霞双眼轻闭、嘴唇微张，像平常睡着了一样。虽然昏暗，灯光仍旧在她脸上沟壑里打下不少阴影。

    除了比往常消瘦了一些，戎瑞霞的气色看上去还好。

    她是长沙年纪最大的南京大屠杀幸存者。1937年，日寇攻入南京，手心有茧的、头上有戴帽箍印的……都被怀疑当过兵而被杀，到后来，屠杀已经不需要理由。年仅22岁且怀着身孕的戎瑞霞与家人一道艰难地在地窖木地板下爬行，以躲过从地板空隙里乱插入的刺刀。害怕日军随时折回发现，戎瑞霞与家人找来烂簸箕和稻草等破烂东西将地窖口掩饰起来，除了必要的对话，他们整日在地窖里或坐或躺对望着不敢出声。

    大屠杀过后，日军开始“安民”。与姐妹走散的戎瑞霞靠摆烟摊为生，出门前，戎瑞霞总要先穿上大袄、再往脸上抹一些香灰。即便这样，她的烟摊仍不时被日军的枪托掀翻，为了活命，她常常哆嗦着不停向日军磕头。

    看到抗日剧仍满怀仇恨

    十年战栗的岁月过后，戎瑞霞终于与从长沙返回南京寻亲的丈夫见上了面，并跟随丈夫来到了长沙。对以往的经历，戎瑞霞已经不愿意多提，但只要看到电视里出现日军的画面，她就会攥紧双手咬牙喊出“打死你们”。

    2014年，南京大屠杀国家公祭日前，三湘都市报记者找到戎瑞霞老人为她做了记录并刊发报道。次日，著名旅美画家李自健循着报道在记者指引下上门拜访拍照，并随即以戎瑞霞为原型创作了一幅油画《忆》。画像里，老人眼含痛苦，左手轻抚紧抿的嘴，右手捶胸，似在无声控诉。这幅画被李自健列为其祖母系列作品中最重要的一幅，如今河西的李自健美术馆里，《忆》紧挨着悬在那幅最著名的《南京大屠杀》旁边。但戎瑞霞老人再也没有机会亲临现场观看。

    离世

    对护理人员说“谢谢”

    9月中旬，戎瑞霞摔了一跤后被赶来的子女送往医院，随后身体一天一天恶化。

    11月27日凌晨4点，还没等到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响的闹钟提醒，躺在母亲一旁的汪珠珍自己醒了过来。她一手捏紧母亲，一边将脸贴近母亲感受体温的变化，这时，她发现母亲眼睛微张了一些，心里咯噔吃了一惊。凌晨5点，痛却没有吭一声、只会对护理人员说“谢谢”的戎瑞霞，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11月29日中午，从殡仪馆接回母亲的骨灰后，一家人聚围成两桌谈起工作聊到生活，再论到这位世纪老人“平凡而伟大”的一生，兵荒马乱的岁月在菜肴蒸腾的热气中渐渐消逝。

    ■记者 叶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