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去广西巴马县的小嘎牙村拍戏后,“80后”演员江一燕多了一重身份:“小江老师”。在众多的支教者中,她不是累计支教时间最长的,也不是所到之处条件最艰苦的,但她无疑是知名度最高的一位。
2016年,在浙江宁波,她聊了对支教的回忆和思考。
“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去小嘎牙村,不是我第一次去山区拍电影,但那里的孩子和村民给了我很多感动。
看树上长着野木瓜,我就随口说了一句,“哎,你们怎么不吃?”第二天再去村寨时,有一盆野木瓜放在那里。
山里缺水,没有田地。玉米种在悬崖上,一个崖上种一两棵,这种悬崖不是很高,但是很陡。这种条件下种的玉米,村民会煮一筐给我们吃。
最初的念头并不是像现在大家所看到的“决心支教很多年”,其实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当我走出大山,不停地会去想:这些留守在大山里的孩子,他们更多需要的是物质还是精神?
这样就开始慢慢地,每年回去。
我曾经给孩子们一个承诺,“你们如果好好学习,小江老师一定回来看你们”。
后来发现,这成了他们的一个动力、一个信念。我也慢慢发现,孩子心理上的信念,比物质来得更长远。
“不爱说话的山里孩子”
山里的孩子其实不太说话,但我喜欢和他们交流,因为他们会用眼神、笑容和他们做的事,让你感受到他们的心意。
村子里没有年轻人,老人不会讲普通话,孩子们呢,是一群人在一起很快乐,但有些时候,非常脆弱。
知道我们要离开时,他们就会害怕,会问:“小江老师,你们要离开了吗?”这种状态大概就像他们的父母要离开时,那种惶恐。
我们的支教,不只是给孩子上课。是先了解他们,然后做真正适合他们的项目。语文、数学,当地老师都会教。我教的偏重于怎么照顾自己、怎样保护自己。
比如,学校的住校环境是五六个孩子住在一张床上。我就设计了一个问题,“这么多孩子住在一起,好吗?你们有不舒服吗?”很多人写:“不好”。有人说:“有一个小朋友感冒,我们就一床小朋友都感冒了。”有人说:“我身上一直痒痒。”我单独把这个孩子叫出来问情况,可能是他们长过水痘,因为没有药,一直没有好,而一个小孩长了之后,一群小孩都会长。
当地因为缺水,日常喝的都是“天水”(天上下的雨接起来的水)。有孩子写给我说,自己一喝“天水”就拉肚子,现在学校总算有烧的热水喝了。
“去孩子生活的地方”
我每年大约用两周到一个月的时间去小嘎牙村,和孩子们待在一起。这次(2016年)我去的时间,是从元宵后(2月末)到3月中旬之间,就几周。和从前主要关注孩子相比,这次每天都和老师开会,了解老师的想法,如何做互动。
这次特别有意义的是做了家访。要真正了解孩子和他们的家庭,只有到他们生活的地方,你才会知道。
有一天的晚饭,我们是在四个孩子的家里吃的。这家是上初中的姐姐带着三个弟妹,四个人生活在一幢空房子里,父母过年都没有回来,也没有给他们寄任何生活费。他们的奶奶住在附近,孩子的生活费来源就是奶奶卖稻谷和他们自己种玉米换的钱。
姐姐当时邀请我们,我说:“那就摘一点你们自己种的菜一起吃。”结果回来时看到几个孩子蹲在后院的地上,就着他们囤的小缸水拔鸡毛。当时我的心都碎了,我在想,是不是我不该来家访?
“每年都在进步”
我们每年去,每年都感受到进步。
最早别说体检,孩子连鞋都没得穿。这次去另外一个学校,正好在给孩子们打疫苗。
现在有了免费午餐,学校有一个小小的食堂,阿姨来烧饭,两素一荤、有肉有菜。这一点真的特别好。因为吃的条件远胜家里,孩子们爱来学校,家长也特别愿意把孩子送来学校。
从前我们问孩子,“你们的梦想是什么?”他们都不说话,就瞪着眼睛看你,不知道未来是什么。现在很多人给我写小卡片说,虽然现在条件艰苦,我一定会很努力,以后像你一样做个山区老师、做明星。
每次我们回去的时候,那些已经小学毕业到初中去读书的孩子们,都会回来看我们。这些原来非常害羞、不敢说话、不敢表达的小孩,现在主动来给我做助教。
这些年,累计去支教的时间,大概七八个月吧。因为工作缘故,时间不能太固定,我尽量提前安排。
第一次去,只待了两周都不到,因为没地方住。我们这次去,学校也没地方住,住在隔壁一个小卖部的阿姨家里。
我做公益没有任何目的,支教也不是商业包装的手段。希望社会用更加平常的心态来看待它。■文/余靖静 来源:新华每日电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