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年前，他在海拔8848米珠峰之巅，把睡袋让给队友，失去最珍贵的双脚。截肢、癌症，命运一次次把他击倒，雪崩、地震，梦想一次次与他失之交臂，他却说，只要山还在那，他一定回来。他是夏伯渝，他的所有努力，只为一个梦想——无腿也要登顶珠峰。

    近日，这位65岁老人又启程，第四次出征珠峰，然而这次他离梦想仅一步之遥后被迫撤退。对于他，这一次已是最后一次。

    阴差阳错与登山结缘

    “看呐，旗云!”巍峨珠峰第一次映入夏伯渝眼帘，在1975年春天。这个原在青海体校踢足球的年轻人，最初只是想占“免费体检”便宜，报名了中国登山队的选拔体检，却因体格优异，阴错阳差就撞进了登山。刚到北京的他，懵懂到搞不清登山是怎么回事。更想不到，他要去登的第一座山峰，就是珠穆朗玛峰。

    8848米，来自世界之巅的呼唤，足以让一个青年热血沸腾。

    从8600米的顶峰撤退

    那是中国攀登史上第二次攀登珠峰，夏伯渝就身在其中。这群中国登山队早期队员终于抵达8600米，眼看就要接近顶峰，天气突变，狂风卷着雪沙袭来，站都站不起来，几小时挪不出几十米。巅峰只差一步之遥，直到所有氧气给耗尽只能下撤。

    艰难下撤路上，一名藏族队员体力透支，更不慎把背包连睡袋一起掉下山崖。在珠峰，这个失误足以致命。宿营在海拔7600米的夜，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夏伯渝，竟就慷慨让出了睡袋。自己双手抱胸，就地躺在冰冷地上，零下30℃以下的严寒中将就了一夜。

    痛失双腿

    “那时候我身体倍儿棒，特不怕冷，一年四季冷水洗澡，队友们还送我个外号火神爷。”夏伯渝的慷慨仗义，发乎善良，也因为自信。只是，在珠峰，自信有时也是致命的。

    第二天走回6500米营地，若无其事的夏伯渝才坐下，却怎么也脱不下靴子了。驻地医生剪开高山靴，告诉他这恐怕是冻伤了。更悲凉的是，回北京他才知道，就在自己冲顶第二天，他的父亲因病去世。

    1975年5月27日，双重打击下的夏伯渝躺在病床上，听见收音机里慷慨昂扬的新闻播报，中国登山队终于第二次成功登顶珠峰。他却无力躺着，裤管空落落的，一生都将在轮椅上度过。那一年，他才刚刚24岁。

    希望复燃

    那是夏伯渝一生最黯淡的日子。一个酷爱运动的24岁青年忽然失去双脚，人生要如何面对？转机来自一位赶来会诊的德国专家，“现在假肢很发达，你配上假肢，不仅不会影响生活，甚至可以继续登山。”

    他迅速开始魔鬼式康复训练。还倒在病床上，就给残腿绑上5公斤沙袋，各种蹬腿抬腿，一天不曾停止。截肢时，为了让骨头长肉，必须一次次刮骨。而每次刮骨都要腰部麻醉，一整天浑身无力，更别提高强度运动。一心想尽快康复的夏伯渝，咬牙提出个狠想法，不打麻药，直接刮。

    超乎常人的毅力，终于获得回报。第一次穿上假肢的他，用了整整三年终于重新站起来了。每天凌晨5点，夏伯渝就绑着沙袋进行各种力量训练。为检验训练效果，夏伯渝上世纪80年代开始参加残疾人体育运动，在国际国内残疾人运动项目上，先后拿下二十几枚奖牌。

    遭遇癌症

    长年高强度运动，最初用的假肢也较粗陋，伤口经常被磨得流血不止。1993年，他不得不再次截肢，失去近1/3小腿。以为病魔会就此罢休。三年后，一个更可怕的宣判几乎将他再次击倒——淋巴癌，还是中晚期。

    那时那刻，珠峰再次成了振作的力量。哪怕放疗全身无力，他依然没放弃日复一日的训练。历经四次大手术之后，他的癌症竟神奇地被控制住，20年没有扩散。

    久别重逢

    再一次回到珠峰，已是2008年。那年4月，夏伯渝追随北京奥运火炬传递，终于回到他魂牵梦萦的珠峰面前。

    阔别33年的重逢，让夏伯渝再也无法等待。没过几个月，他就踏上海拔6178米玉珠峰的征程。2012年再赴海拔7546米慕士塔格，为备战珠峰迈出实质性的一步。

    重登珠峰

    在慕峰完成最后演练，夏伯渝做了快40年的珠峰梦，终将付诸行动。然而，2013年出征前三月，他不慎摔了一跤，右腿肿得假肢都穿不上，只能眼睁睁错过。2014年终于抵达大本营，然而珠峰雪崩16名夏尔巴遇难，那一年所有攀登活动取消。2015年，夏伯渝第三次上路，没想到又遭遇史无前例的特大地震。

    抱着今生唯一的愿望，2016年4月，倔强的夏伯渝再次出征。而几个月前，尼泊尔政府刚宣布今后不再接受残障人士的攀登珠峰申请。对于65岁的他，这一次已是最后一次。■文/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