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2月7日,大年二十九晚上,熊壮是一边哭脸一边开车回吉首的。
正月初一,吉首一早就落鹅毛大雪。三十晚上习俗是守岁,不睡觉,他也没心思睡觉。七八点钟来到阳台上,看到外面白茫茫一片,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想起病床上消瘦得不成人形的师父,又哭了起来。
两天后,2005年2月11日,师父杨志淳与世长辞。
2016年2月29日,熊壮结束了当晚笑工场演出后,在坡子街一家烧烤店内,讲述了他师父的故事。
一炮打响
与周卫星火得下不了地
1970年代末,1980年代初,杨志淳开始用长沙话讲相声,跟很多人搭档过。有一天,他在北门附近的一个剃头铺子里遇见了老板,那个人生活中很有味,讲话特别幽默,各种痞的不痞的段子,他听得多,也喜欢讲。他的名字叫周卫星。
“他们一炮而红的这个段子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反正那一下就把长沙歌厅里很多讲相声的都灭掉了,就像几年后奇志大兵把他跟周卫星灭掉一样。”熊壮说。
杨志淳跟周卫星很红火的时候,大兵刚从部队里退伍回来,分到星沙之声。大兵肯定是个天生的相声演员,老天赏饭吃的,这是整个圈子里公认的,他骨子里还是想讲相声,所以在星沙之声只搞了半年没搞了,开始接触歌厅,并找到杨志淳,提出能不能一起搭档。
这时杨志淳已经下定决心跟周卫星一起,就拒绝了大兵,他讲:“你戴眼镜我也戴眼镜,两个眼镜鬼讲相声,那搞不成器。”
当时杨志淳和周卫星的火,是山崩地裂的那种火,下不得地。一天演下来20块钱劳务费,一个月就是600块钱,当时工资水平大概是百把块钱一个月,高的也只两百左右。这还只是一个歌厅,他们两个一天多的时候可以跑五到六个歌厅。后面讲得实在太累,就只跑四个歌厅。这时候杨志淳已经四十几岁了。
火了以后就出磁带,上电视。那时候在长沙街头,走错了路都听得到他们两个讲相声。1995年,杨志淳和周卫星第一次上湖南电视台的春晚。
花无百日红
奇志大兵后来者居上
奇志是哈尔滨人,典型的北方相声演员,部队转业以后安家湖南,没找到合适的搭挡,就天天在在烈士公园练声练绕口令——“八百标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边跑……”
认识大兵以后,两人一搭,感觉可以,就想进歌厅演。
奇志跟大兵进歌厅演,也一炮而红,一夜成名。
大概几个月以后,有一天晚上,某歌厅经理对杨志淳说:“杨老师,今天你们先演要不?”杨志淳感到很意外,因为压轴节目一般都是最好的。
那天,杨志淳和周卫星认真看了奇志大兵的压轴相声,觉得确实比自己的作品要高一篾片。而且奇志大兵非常勤奋,除了大年三十各自回家吃饭以外,从大年初一起到第二年大年三十,每天雷打不动都在杨奇志所在的文联办公室里排练。
到1996年,湖南经视做了《幸运3721》,因为中间需要语言类节目来串场,到歌厅里找杨志淳和周卫星,邀他们来录一期节目。碰巧,那天他们好像有个大的演出没时间,栏目组就改找奇志和大兵。
这一录就录了好多个段子,个个精彩。录了两个月节目以后,奇志和大兵就发现街上几乎所有人都认得他们了,两人红得下不得地,各种音像出版社都找上门来了。
东山再起
56岁的杨五六无人不知
我师父杨志淳这边,三个月没出门。
有一天,我师父喊周卫星到他屋里来吃饭。吃完,他对周卫星讲:“我今天郑重地跟你讲,我们分手算哒。”
这让周卫星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说:“何解要分手咧?还是有些零散的演出唻,还是赚得钱到唻!”
这之后,周卫星就到北京深造去了,学口技,学表演。
1990年代末,杨志淳觉得他应该重新走上电视,他认识到了媒体的力量。所以他就找了黄鹤、刘澳这两个当时金沙歌厅的主持人,他们一拍即合,想一起做一部室内喜剧。
后来就推出了《故事酒吧》。当所有人物名字敲定以后,就是杨志淳演的这个杨委员没定下来,叫杨委员?不好听。商量来商量去,有人讲了句“你该别莫羊五六成啰”,正好那一年杨志淳56岁,杨五六杨五六,这名字就这么来的。
《故事酒吧》火了。我师父讲,他终于再一次在另外一条战线上跟大兵平起平坐了。至少在湖南,无人不知“杨五六”。
那是1998年,《幸运3721》变成了《幸运98》。《故事酒吧》我记得是下午1点40分首播,算是下午的黄金档,收视率非常高,到了39个点,也就是说100个人里面有39个人在看,很恐怖的数据。
笑星陨落
因胰腺癌去世
2003年,一场演出前,杨志淳突然发病,在医院一查是胰腺癌,手术很成功。
出院后在家又躺了两个月。师父恢复得特别好,人很瘦,但是很精神。有时候他对着镜子讲:“哎呀,咯只怕要新买衣服裤子哒,壮伢子啊,我原来一百七八十斤咧,现在救哒一百二三十斤,我该五六十斤肉到哪里去哒啰?”
到了2004年11月份,突然发高烧,这是我们最不愿意见到的。医生讲,如果是这样突然发烧,就没必要动手术了,因为只有四成的把握,有六成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面。而且动完手术已经有一年了,已经比很多人坚持得更久。
没办法,有些事情要认命。
师父在人民医院做的复查,又转到湘雅三医院。进去后只有个把星期,人就处于昏迷状态。马上抢救,抢救过来清醒两天,又昏迷……这样搞了二十几天,每抢救一次,人就更虚弱一次。瘦得只剩皮包骨了。
我当时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我爷爷那年也是病重在医院,我是长孙,他想我回去。但从我自己情感上来讲,我真的不想走。所以我好纠结。到了二十九晚上,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医院的,我想多陪下我师父。
到了初三下午四五点,我手机来了短信,说师父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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