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弗格森枪击案，再次触动了美国社会最敏感的神经——“黑与白”。6年前，当奥巴马成为美国首位黑人总统时，有人乐观地以为美国已进入“后种族时代”。如今，这个时代非但没有来临，而且似乎正在远去。当年，美国黑人民权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发表的演说《我有一个梦想》，如同举起一面旗帜，鼓舞着人们追求一个“不以肤色而以品格来评价他们的国度”。如今梦想仍遥不可及。

    今年8月在美国弗格森枪杀18岁非洲裔青年迈克尔·布朗的白人警察达伦·威尔逊11月29日晚宣布辞职。

    据当地《圣路易斯快邮报》报道，威尔逊先前接受这家媒体采访时袒露了辞职原因。他说，警局告诉他，有人扬言如果他继续任职就会制造更多暴力事件，这促使他自行作出辞职决定。 “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威尔逊说。

    威尔逊现年28岁，自8月9日枪击案发生后一直处于行政休假状态，鲜有露面。在圣路易斯县大陪审团11月24日作出不予起诉决定后，威尔逊打破沉默接受美国广播公司专访，叙述枪击案经过。他说，自己当时神志清醒，感觉生命遭威胁，不管对方是白人还是黑人，都会作出同样的开枪决定。

    威尔逊宣布辞职当天，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组织的“正义之旅”拉开帷幕。这场7天示威以弗格森为起点，目的地是州首府杰弗逊城，全程达192公里。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负责人科内尔·布鲁克斯说，他们此行有三大诉求，即要求弗格森警方负责人辞职、在全国范围内实施警察系统改革以及立法终结种族不平等的社会现状。

    对比

    “梦想一枪不开安全退休”

    开枪时，英国警察在想什么？

    英国也有数万名获授权持枪巡警，亦曾发生过警察射杀嫌疑人引发争议的案例。英国记者史蒂夫·博根近日获许进入伦敦警察厅的特警队，采访那些曾开枪击毙凶犯的警察，试图了解他们是在何种情形下扣动扳机。

    警员X，44岁，两个孩子的父亲，是伦敦警察厅少数几个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亲手击毙凶犯的警察之一。 X说，他不会为打死一名凶犯感到抱歉，“如果要说对此有何感受，我觉得是愤怒。他把我逼到非开枪不可的份儿上，我为此深感愤怒。我在脑海里把当时的场景回放过一千遍，每一遍我都得出同样结论，我别无选择。”

    警官X的一名特警同事说，“我们只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开枪，但我们总归有可能用到枪，而这就意味着可能有人会死。”

    在跟随警察采访的三个星期内，记者博根还获许与特警们一同出勤执行任务。根据他的统计，这段时间内，警方协助逮捕一名外号“爆头高手”的越狱劫匪；查获两枚手榴弹、6把枪、数把刀具和一些弹药；挫败一起6人团伙策划的抢劫图谋；逮捕一名刺杀巡警的精神病患者；在另外54起逮捕行动中提供武力支持。

    所有这些行动中，警方无一次开枪。“每年我们要执行数千次任务，我们尽可能避免开枪，”警方官员乔恩·坦普尔顿说，“你不会希望自己遇到这种事。一枪不开安全退休，是每个持枪警察的梦想。”

    背后

    “过度武力”数据缺乏，暴力警察少被指控

    警察暴力这一问题在美国到底有多严重，无从知晓，原因是没有可信的全国性数据。

    美国《政治报》27日报道，数据缺乏则是因为警方对相关信息秘而不宣。

    执法有理？

    一些犯罪学家和其他专家说，美国警察执法过程中在使用武力方面被赋予广泛自由，再加上难以界定“过度使用武力”，因而很少有警察因使用暴力遭指控，被判有罪的更是少之又少。

    美国鲍灵格林大学教授菲利普·斯廷森说，自2005年至2011年，美国记录在案的执勤警察因涉嫌犯有持枪加重攻击行为而遭逮捕的仅59人，其中仅13人被判有罪。斯廷森说，没有官方数据，他主要通过谷歌新闻的搜索引擎收集到这些数字。为何如此少？“警察工作本质上就是暴力的，警察执勤时的暴力很少被视作犯罪，即使是真的犯了罪。”他解释道。

    “事实是，警察从未承担过责任，”纽约市前探员弗兰克·塞尔皮科说，“因此，在弗格森爆发的情况不仅仅是与弗格森有关。这是长久以来形成的问题。”

    另外，因不少警察滥用法律和司法的情况主要发生在某些社区，似乎针对非洲裔和其他少数裔群体，而不是发生在以白人为主的社区，因而很少引起人们关注，除非是像造成弗格森骚乱这样的事件。

    隐瞒不报

    对于警察暴力，美国当局当真一无所知，情况似乎并非如此。

    1994年，美国出台联邦法律“暴力犯罪控制和执法法案”，要求司法部每年就警察“过度使用武力”发布报告。然而，这项立法却从未被严格执行过。司法部甚至叫停一项初步研究，称理由充分：全国大约1.8万警局中，仅不到600个提交报告。

    不过，不少犯罪学家认为，这一调查没有回答任何人们想要的数据问题：警察的过度暴力造成多少人死亡，有多少警察受指控，有多少被判罪？

    美国南佛罗里达大学犯罪学家洛丽·弗里德尔说得更直白：“不能用对民众进行调查来衡量警察使用致命暴力，因为他们（真正遭受暴力的人）已经死了。”

    另外，《政治报》报道，美国联邦调查局曾向全国大约1.8万个执法机构收集有关犯罪和执法情况的数据，警方同样不予积极配合。

    美国大学犯罪学家爱德华·麦圭尔说，即便警方配合参与某些调查，也会在“滥用暴力”等敏感问题上谎报数据，“那是因为，他们被建议不要回答那些问题”。

    背景

    美国半个世纪8次种族骚乱

    1965年8月，两名非洲裔青年遭警察盘问，引发洛杉矶沃茨社区骚乱，导致1000多人死伤。半个多世纪以来，美国至少发生了8次大的种族大骚乱，其中1967年7月爆发于汽车城底特律的种族骚乱波及范围最广：全美范围内的128个城市共有83人死亡。一年后，美国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遭暗杀，又掀起了一波种族骚乱潮，美国125个城市发生暴力，导致至少46人死亡、2600人受伤。

    此后，算上此次弗格森骚乱事件，有4次大骚乱均源于白人警察杀害黑人，其中有两次的情节几乎雷同：4名白人警察殴打黑人司机致死却被判无罪。

    思考

    如果布朗是白人

    如果被枪杀的18岁黑人青年迈克尔·布朗是白人，一切又将怎样？

    美国“ProPublica”网站提供的数据：2010至2012年间，全美有至少1217名15岁至19岁黑人男性被警察开枪打死，平均每百万人中31.17人；而在白人中，这一数字骤降至1.47人。这意味着，在美国，黑人男青年被警察枪杀的几率超过白人20倍。

    如果布朗是白人，他会不会成为“1.47”与“31.17”之间幸存的那一个？

    来自联合国的消息：联合国禁止酷刑委员会28日公布对美国落实《禁止酷刑和其他残忍、不人道或有辱人格的待遇或处罚公约》定期报告的审议结论，对美国警察“经常性、反复发生针对手无寸铁的黑人个体的枪击或致命追击”的状况深表关注。

    如果布朗是白人，不带任何武器的他，会在短时间内遭到警察连续射击身中6弹、与家人生死两隔的厄运吗？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进行的一项调查：在美国，54%的少数族裔认为开枪警察达伦·威尔逊应被控谋杀，但只有23%的白人持这种看法；与此同时，38%的白人认为威尔逊无罪，而少数族裔持此种观点的仅有15%。

    如果布朗是白人，由9名白人和3名黑人组成的大陪审团仍会作出对威尔逊免予起诉的决定吗？

    《洛杉矶时报》提供的一组数据：占美国总人口12%的非裔美国人，在财富积累、就业、教育领域远不及白人；非裔的失业率达11.4%，大大高于白人的5.3%；非裔的贫困率更是白人的三倍。

    如果布朗是白人，他会不会有更好的教育、更优越的生活，会不会还被怀疑在商店偷窃雪茄，或者，他的命运会不会还与枪杀他的白人警察产生交集？

    面对媒体，开枪警察威尔逊笃定地说，如果布朗是白人，他仍然会开枪。但布朗的母亲说，对威尔逊的辩解，她“一个字也不会信”。

    ■据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