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

    提示

    浏阳永安镇丰裕乡，离刘勇家不远的山上，安葬着他的骨灰盒。5月29日下午4点多，14岁少年刘勇与同学发生口角、打斗，跌倒在教室后门的走廊上，再也没有起来。

    6月5日下午，天空下着雨，一辆小车从福泽园殡仪馆开出，急速地驶往丰裕。刘斌、刘玉明夫妇捧着独子刘勇的骨灰盒，脸颊灰暗、神情疲惫。同一时间，丰裕中学教学楼三楼160班大门紧锁、课桌四散，一个书包孤零零地落在课桌上，书面上有两个大字签名：刘勇。

    一个年轻的生命戛然而止，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

    ■三湘华声全媒体记者  张文杰   实习生  刘哲

    悲剧

    上学娃带着伤痕离去

    5月29日，刘勇吃完一碗面条、两个鸡蛋，像往常一样，背起书包去上学。

    “走前，孩子还说他好久没吃螺蛳肉了，要我帮他搞十几颗就好。”刘勇奶奶许冬秀抹着眼泪回忆。送走孙儿，许冬秀赶紧张罗着去河渠小沟捞田螺。下午4点多，正在洗刷螺蛳的许冬秀，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叫喊声：“奶奶，刘勇心脏病犯了，在学校抢救”。

    哐当！许冬秀扔下手中工具，顾不上锁门，就跟孙子的班主任罗坤明走了。

    “一台救护车上，几名医生按压着他。我哭喊着冲过去，被老师拉住。”许冬秀说，老师让她别吵，医生正在抢救，旁边的孩子们听了心里会不好过。

    送到医院抢救后不久，医生就宣告刘勇死亡。“我抱着他大哭，发现脸上、耳朵上有伤痕，就问老师，老师这才说出他和同学打架的事。”许冬秀说。

    小事打斗，两同学，一条命

    校长李腾方表示，事情的起因是刘佳将融化的蜡烛滴在桌面，弹在刘勇身上，刘勇质问他，由此发生口角、打斗，从教室第一排一直推搡到后门处。“他俩常打闹，还因此把座位调开。”李腾方说。也有家属表示刘勇在校两次被打，但该说法老师、学生均称不清楚。

    6月5日，刘勇的同班同学罗艳、傅明说，第七节课后，大家都在清理书包，教室里只剩下七八个人。刘佳坐在2组1排，刘勇1组4排、朱才3组7排。

    “我坐在7组6排，正收拾书包，就看见他俩在教室后面扭打。他们打架时撞到正在睡觉的朱才，他下意识地顺手打了一拳刘勇。”傅明回忆。

    罗艳站在被他们堵住的后门口，喊了两嗓子“别打了”，因为常见同学打闹，罗艳也没在意。“他们扭打在一起，相互踢了几脚，刘佳卡着刘勇的脖子，僵持了一两分钟，刘勇脸色发紫。”罗艳说。随后，刘佳脱下书包放桌上，又踢了一脚刘勇。刘勇腿发软，慢慢退到走廊上，倒了下去。

    见刘勇倒下了，罗艳吓得大喊，赶紧告诉老师。老师急忙拨打120，17点12分刘勇被送往医院，18点5分抢救无效死亡。

    永安镇司法所王勇介绍，派出所的初步结论为：外力伤害诱发心脏病发作死亡。

    幕后

    “从此，再不是我的小尾巴”

    6月4日下午，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刘勇的姑姑刘永红坐车去殡仪馆见他最后一面。

    翠绿的树叶在雨水洗刷下绿得瘆人，三面环山的悼念厅里不时传来哭泣声。工作人员对刘永红说，不要停留太久。

    刘勇却不知道，死前未曾引人注目的他，此刻却成了焦点。这些天，除了不幸，人们更多关注他的是死因、责任、赔偿。这不光是横亘在家属和协调小组之间的难题，在家属中也有不同意见。

    “我只希望弄清死因，还侄子一个公道。”刘永红一直不让刘斌签字；而其他的家属在奔波后，希望刘勇能早日入土为安。

    永安镇司法所王勇称，他们做过四次协调：5月29日21点到次日3点；5月30日下午到次日2点多；5月31日白天到晚上9点；6月4日10点到16点。

    在协调过程中，朱才父亲起初坚持不肯给钱，最后答应人道补偿；刘佳父母服从调解；学校认为谁都不想出现这样的事，之前还多次叮嘱同学注意安全，不要和刘勇打闹。4日下午，几天几夜没有睡觉的刘斌，最终在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太痛苦了，姐姐老远从北京赶来，几天没睡觉，一定要查出死因；母亲每次协调会都要大哭一场，每天以泪洗面、茶饭不思；所有人都无法承受，刘勇还没有入土为安。”刘斌按着头、痛苦地说，而这天是刘斌42岁的生日。

    同时，刘永红的女儿王瑶发了一条QQ签名：从此我再不能随意搂过你的肩头，随意找茬欺负你，你也不会再是我的小尾巴，走到哪跟到哪儿，更不会跟我耍赖吵架……

    送学8年的奶奶，一去不返的孙儿

    刘勇死后，最难接受的是奶奶。一手将孩子带大的许冬秀，因无法接受孙子的离去，在急诊室内大闹，被工作人员按住，最后血压升高被送去急救。

    原来，刘勇在5个月大时就被查出有先天性心脏病（主动脉瓣狭窄）、左拇指畸形、右斜疝，医生告诉刘斌，要照顾好孩子，心脏问题不大可以长好，如果不行等孩子十多岁时再做手术，费用要十几万元。

    不久后，刘勇的亲妈外出打工，再未归家。在刘勇两岁多时，母亲回家抛出一纸离婚协议书。

    父母离异后，刘勇的父亲外出打工、攒钱，刘勇就在奶奶的照顾下长大。由于常年看不到父亲，刘勇从小就叫父亲为叔叔。因不敢剧烈活动，左手六指让他内心羞愧，刘勇和同龄人接触不多。

    “孩子命苦，自小没娘，还做过几次手术。”许冬秀说，2001年刘勇做过左斜疝弥补术，2006年做过右斜疝、左拇指手术。

    从家到学校的3里路，许冬秀一直陪着孙子走。送了8年，直到后妈进这个家。刘勇8岁时，刘斌与刘玉明结婚，但刘勇还是和奶奶睡。

    “我抽筋时，他帮我揉脚；给我讲三国演义，还喊我别种那么多菜。”许冬秀抹着泪水，细细述说孙子如何懂事。去年，刘勇后妈出车祸，刘勇会照顾她，帮忙倒水、倒屎尿、洗衣服。刘勇的玩伴罗玉说：“他性格很好，平时我们常一起玩牌、下象棋、打乒乓球”。

    刘勇书包里的一个文件夹上，写着：奖给化学标兵刘勇。奶奶家墙壁上挂着几张奖状，写着课堂发言优秀奖。

    影响

    不堪重负的老师

    搬到隔壁的同窗

    刘勇的同班同学已搬到隔壁教室上课，面对学校常到访的陌生面孔，他们围观，更多的是恐惧。刘勇的玩伴罗玉每到晚上不敢独自外出，不敢去刘勇家和他们一起玩耍的地方。

    50多岁的罗坤明老师已不堪重负，最近学校里的老师积极性不高，这事对学校的声誉也有影响。5月29日上午，丰裕中学校长李腾方在市里开安全会议。出了事后，他说学校以后的责任、压力更大了。

    迷惘失魂的父亲

    日夜陪守的邻里

    “老人们说，别办酒，烧些纸钱，让他去早日投胎。”刘斌拽着姐姐刘永红去领钱，从出事到现在一直懵着，就像丢了魂。“头是晕的，没有什么打算，人都没了，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刘斌深吸一口烟说，先把孩子安葬，然后出去，现在赚再多的钱也是空的。

    刘勇出事后，人流来往如织，许冬秀因治烫伤救过不少人，不少邻舍、朋友来陪她。“白天还好过，每到晚上，就想起以前孩子从门缝里挤过来，吵着要和我睡。每天都在落泪，来来去去都是刘勇的影子。”许冬秀说。（文中学生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