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今年9月，根据工信部颁布的《电话用户真实身份信息登记规定》和《电信和互联网用户个人信息保护规定》，办理移动电话（含无线上网卡）等入网时，必须进行实名制登记。“手机实名制”一度被解读为对虚开号卡、垃圾短信、诈骗短信等行为的一种遏制。

    然而，政策实施了两个多月，长沙很多市民的手机却并没有消停下来，仍有不少市民拨打本报热线96258讲述自己被垃圾短信骚扰的困境。翻看这些短信，大多为推销房产、代开发票、考试培训和医院广告等五花八门的内容，究竟这些信息来自何方？由谁发送？发送短信的人是如何获取到市民的电话号码和私人信息？

    经过为期两周的调查，记者发现，“手机实名制”之后，一种变相的垃圾短信群发平台正凭借技术伪装，悄悄绕过政策限制，继续“轰炸”着我们的生活。

    现象

    百名大学新生遭集体短信诈骗

    本报之前曾报道，长沙有上百名大一新生遭遇了一次集体短信诈骗。这些骗局从手法到内容惊人地相似：诈骗者模仿学生口吻，给学生家长发送手机诈骗短信，称在外地读书的自己掉了钱包，没钱吃饭，请家长速打款至班主任银行卡，所有诈骗短信留下的都是同一个银行账号。多种证据显示，窃取学生信息和行骗的可能是同一伙人。

    诡异的是，家长们在收到诈骗短信和电话时，都无一例外地打不通子女的电话。

    这些大一新生及其家长的信息为何会被不法分子窃取，又是在哪些环节给窃取？事发后，众多学生及家长将矛头指向毕业时所在的高中。因为在高中时，学校曾给这些学生办理过“家校通”业务，所有学生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电话号码、家长电话、亲属社会关系、家长工作单位和职务都被学校登记在册，每年一更新。而高考报名时，这些学生又曾集体向学校填报过个人及家庭详细资料。

    孕检后每天被推销电话短信骚扰

    无独有偶。在校园里，学生信息资料遭泄露。在医院里，病患的个人隐私也面临风险。

    长沙妈妈胡丽婉怀孕7个月时，每天连续接到十多个推销电话和短信，这让她不胜其烦。而在这之前，她从未在商家或者购物网上留下过自己的电话，只是去一家妇幼保健医院做孕检时留下过自己的联系方式。因怀疑自己的个人信息被医院倒卖，胡丽婉向媒体投诉该医院。但因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资料是从医院泄露出去的，事情最终不了了之。

    经记者的走访调查，在这家医院检查过的大部分孕妇，都有过接到婴幼儿商家推销电话的经历。

    校园、医院里的个人信息频遭泄露，究竟是谁泄露出去了这些信息？而这些信息又被用到了什么地方？

    调查

    数十家公司可代理短信群发

    记者在百度输入“长沙群发短信”等关键字，网页上很快出现了数十家各类信息公司的联系方式，其公司业务介绍均声称能代理短信群发业务。记者随后佯装成一家教育培训机构负责人，以需要短信广告推广为由，与一家信息公司取得了联系。

    “10万条以上6分钱一条，10万条以下6.2分钱一条，超过70个字算两条。”长沙市开福区某居民小区内，一家名叫“久远”的信息公司负责人说，“久远”有两种途径帮助客户群发短信，一种是帮客户安装一个电脑群发短信软件，客户自己发。另一种是公司用内部的短信平台帮客户发。但要客户自备手机号码信息数据库。

    记者表示自己并没有这些固定人群的联系方式，需要信息公司提供目标客户信息资料。这位负责人顿时警惕起来，“现在抓得很紧，这些号码和数据很敏感，你们最好自己想想办法，可以通过找物业去搞客户信息。”记者随后走访多个小区物业公司，但得到的答复均是物业公司虽然有业主的资料，但不会对外提供。

    上百所学校学生家长信息随意挑    

    正当记者在网上调查其他信息公司时，一家名叫长沙美拓信息有限公司的信息公司主动联系了记者，其胡姓负责人说：“我们公司可以根据客户的需要，提供客户需要的号码资源。除了他们的电话号码，还可以提供身份证号、登记手机卡时的地址等资料。”

    在该公司办公处，胡姓男子打开电脑，调出一张信息表格，表格显示了长沙市上百所学校学生家长的手机号码和其他信息，“你可以任意选择你要发送的学校、楼盘等区域。”

    为了证明公司的实力，他特意给记者翻看了一本号码资源目录，记者看到上面标明“长沙年龄25岁以下的女性用户，长沙年龄25至35岁的男性用户”等选取条件。“客户可以根据这本资源目录，选定自己目标客户的要求，我们再根据这些要求从数据库里提炼客户号码及相关信息。”

    胡姓男子称：“这些都是从一个上线那里打包购买的，他们都是直接从学校买，这些学校的资料我也花了7000多元才买到手。”他再三强调“来源可靠，绝对真实”。

    为了确定这些资料的真实性，在与该公司签了一份合作协议之后，记者获得了部分学校及小区业主的资料。记者随机拨打了五名小区业主和八名学生的手机，发现资料所记录的信息准确率高达百分之百。

    暗访

    车载伪基站

    发短信无需提供号码

    长沙美拓信息有限公司的胡姓负责人声称，他们可以为客户创建一个群发平台，客户就可以坐在家里自己进行发送。群发短信有三种方式可供选择，传统的是客户买下号码信息自己用手机发送，或者请信息公司用群发系统在电脑上代发，最隐蔽的方式是第三种，利用车载无线基站系统随走随发。

    “一些垃圾短信有可能会被拦截。要获得更快更好的效果，车载基站发送短信最好。车子走到哪里发到哪里，效率高、覆盖广，而且非常隐蔽。”该公司负责人极力推荐记者选择第三种发送方式。

    据其透露，这种车载短信群发系统是将无线发射装置安置在车辆上，对接天线，通过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台电瓶，实现短信群发。这种车载短信群发装置运作高效，且不需要雇主提供任何客户号码。因为设备的发送原理，就是利用无线电收集用户的手机信号，强行给对方发送短信。

    一天可发十七八万条短信

    “设备运作期间，先通过无线电搜集附近500米-1000米范围内的手机信号，再向这些手机逐一发送短信。车开到哪，短信就发到哪。一天8小时，可发送十七八万条短信。由于短信是强制式发送，机主除非关机，否则只能被动接受。”长沙美拓的负责人介绍，这样的短信群发服务一天的收费是7000元。

    见记者有点疑惑，胡姓男子当即表示，可以现场演示用发射车群发短信的过程。

    11月26日上午11点，记者如约来到宁乡财富广场。刚到现场，记者随身携带的两部手机就各收到了一条关于宣传皮草广告的短信。

    在路旁，一台车牌为湘HIBC19的白色小车上跳下一名姓莫的女子，她自称长沙美拓信息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员。她告诉记者，他们正在为一家皮草公司群发短信，记者之前收到的两条宣传短信，正是他们通过车载设备所发出来的。

    “我们现在正在发送短信，你看到没有，数字一直在增加，说明短信一直在对外发送。根据客户的要求，我们现在只给移动的用户发送，如果需要，还可以反复向一个号码发送多次。”记者注意到车上的笔记本电脑显示屏，从早上9点钟开始，短信发送数字已经从6万跳到了12万，“平均下来，一个小时两万条。”莫姓女子说。       

    记者发现，在发送短信的过程中，这台白色小车每隔十分钟左右移动一次位置，移动的距离300至500米。

    在移动发射车离开后，记者在附近随机采访了几位移动手机用户，得到的答复是，他们均收到了这条关于皮草广告的垃圾短信。

    执法

    现场查处时

    已发送26万条短信

    记者随后将掌握的情况向长沙市无线电管理委员会反映，立即得到对方的反馈。“对于这种无线电伪基站，发现一个，端掉一个。”

    11月27日上午9点，牌照为湘HIBC19的白色小车出现在长沙市金星路步步高超市路段，长沙市无线电管理委员会办公室联合市国安局等部门赶到现场。车上有一男一女，打开该车后备箱，处于工作状态的车载短信群发平台赫然在目，内容正是那条皮草广告。

    “这种车载短信群发平台，就是我们所说的无线电伪基站。”执法人员表示，截至查处时，这个伪基站发送出去的短信已达26万条。通过调取之前的短信等相关记录，民警发现这两名男女一直在从事短信群发业务，涉及房产、教育、汽车等多个行业。

    目前，关于长沙美拓信息有限公司涉嫌建设伪基站群发短信的案件正在调查当中。

    提醒

    伪基站会影响手机信号

    发现请举报

    “‘伪基站’就是假基站。一般由主机和笔记本电脑组成，通过与短信群发器、短信发信机等设备组合，能够搜取一定半径范围内的手机信号。这个设备会伪装成运营商的基站，任意冒用他人手机号码强行向用户手机发送诈骗、广告推销等短信息。”长沙市无线电管理委员会监测站站长刘新民介绍，伪基站运行时，会强制连接附近市民的手机信号，导致市民手机在8秒-12 秒之内无法正常使用运营商的服务，部分手机甚至必须重启才能恢复正常。此外，伪基站还会导致所在区域的无线网络资源紧张并出现网络拥塞现象，影响用户的正常通信。

    刘新民介绍，伪基站设备简单、成本底、隐蔽性强。最近几年来，利用这些设备群发短信的小公司越来越多，类似的案件今年已经查处了多起。“市民一旦发现利用伪基站在发送广告信息的线索，可拨打88666298进行举报。”

    ■三湘华声全媒体记者 龚化 王智芳 徐光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