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井底“住了十余年”的王秀清,终于无“家”可归了——被媒体报道后,北京朝阳丽都广场南门西侧的住人井已被全部封死。当晚,归来的洗车工王秀清只好搬进附近的废弃岗亭蜷缩一夜。隔日,这间废弃的岗亭也被拆除。与此同时,多家单位愿意提供工作机会,也有公司希望资助三个孩子从现在至大学毕业的学费。王秀清11岁的小儿子说“平常上下学走在路上,看到井盖时,就会想起来,我爸就是在那底下住着的。”(12月8日《新京报》)
在“井底人”的新闻被媒体曝光,导致穴居之所被城市管理者堵死,最终黯然离开城市后,不少人将矛头指向了媒体这个“好事者”,认为如果不报道居住于井底的人,他就不会连一个栖身之地都没有。在这里,媒体的急公好义与底层人士需要遮掩、躲藏的一些权利成为了一对矛盾体。媒体固然希望借由舆论产生良好的社会助力,甚至希望由此影响政策观念或导致出台具有帮扶性质的公共决策,但很遗憾,社会济困反应迅速出现,带来一股暖意与安慰,市政当局却让人齿寒的无动于衷。
“贫者无立锥之地”,这已不再是历史深处曾有过的社会痛感,通过“井底人”王秀清的真实情况,我们可以毫不费力地感受底层的悲情与无奈,就像一些城市为了避免流浪人员夜居桥底,特意修砌水泥尖锥一样,这种行为无非是用最快捷、有效的手段使城市符合管理者心目中的堂皇气象,以及建立一种以牺牲底层群体换来的严明秩序。
当然,不排除城市管理者因公共安全等其他原因而将井口堵死,但公共防范举措的背后必须要有与之相应的救济措施,否则便只会将因防范而限制其选择自由的人逼进无路可走的死胡同。正所谓“要么给他福利,要么给他自由。”作为政府管理者,你给不起福利,至少要给人选择最低成本生活的自由,如果你无法在他们低成本生活的基础上予以制度性保障,那起码不要剥夺他以此为根基的可持续性生存权利。
“井底人”王秀清给记者算过一笔账:“如果租房子,一个月最低要300元,而他每个月工资只有两千元,在应付家庭开支、子女学费等等之后,每个月自己身上基本所剩无几,而因为自己这十年来一直穴居井底,仅仅是房租这一项便省下了几万元。”这只是经济账,还有一笔账乃关乎尊严,没住到井底之前,王秀清曾因露宿街头而被城管关进狗笼过,井底虽说潮湿憋闷,但除了可以缓解经济负担外,还能让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被对待。如果说福利的缺失只会使人深感经济压力巨大,那么选择自由的荡然无存则只会让人毫无尊严。
媒体报道“井底族”后,那些井立马被封了;王秀清无奈住废弃岗亭,随即管理人员又把岗亭也一并拆了,与这些冷血行为相对比的是,不少社会好心人士在看到新闻后主动为其提供经济、工作援助。王秀清在感动之余也因为“不想给政府添麻烦”而回到怀柔去了,而在熙熙攘攘的城市里,还有不少正“给政府添麻烦”的人游离于大厦之外,找寻着能够遮风蔽雨的一席之地。
突然想起近代城市刚刚兴起时流行于欧洲的一句话:“城市的空气使人自由。”这句话长期以来一直被视为城市的真正文明内涵,如今,这个内涵恐怕只剩下了一声叹息。
■本报评论员 张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