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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07月28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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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家应该是多干少说,很可惜中国的现状是,企业家不但干而且说,成为一个很活跃的、多讲的、被消费的群体。
对工商阶层靠努力积累的财富
中国社会至今没有一个正经的看法
记者 匡萍

    他是在改革春风中迅猛成长的地产大王,是央视直播登上珠穆朗玛峰顶峰的英雄企业家,因在汶川地震后捐款“不够大方”被网友冠名“王十元”。近期,在2013腾讯网夏季思享沙龙上,王石事隔五年回顾“王十元”的故事,感慨中国社会官民一致地对财富没有一个正经的看法,称自己在公益中学会了妥协,认为企业家应该更多地用手投票,在社会面临倒退和危险的时候站出来说“不”。

    中国现在的企业家成为一个被消费的群体

    企业家一般来讲应该是多干少说,很可惜中国的现状是,企业家不但干而且说,成为一个很活跃的、多讲的、被消费的群体。

    2008年汶川大地震发生后,很多企业捐款,万科捐了200万,很多企业捐500万、1000万。很多网民说万科怎么这么抠门。我作了回应,大意是中国是一个灾害频发的国度,进行慈善捐款是可持续的。我认为200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万科的普通员工一般要求捐款不超过10块钱。

    但如此言论遭到铺天盖地的攻击。我曾是作为一个登上珠峰的企业家被当作英雄来看待的,是中国改革开放20年20人纪录片的主角之一,是一个非常正面的形象,却因为这样一个帖子被打翻在地,被叫做“王十元”。有网友说,虽然你登上了珠峰,但你的道德高度还不如一个坟头。一些官员也很愤愤不平:你企业家不就是赚两个臭钱吗?那是我们让你赚的。这个时候就要你表现,你怎么不表现?一些官员和网上民间舆论形成了惊人的一致,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有些官员屁股决定大脑,这个可以理解,他们认为一切都是他们创造的,企业家就是要服从。中国传统社会历来重农轻商,认为无奸不商。但问题是,在商品社会下成长的一代人,“80后”甚至是“90后”的思想也是这样,这令我很担忧。传统社会对于工商阶层靠自身努力积累的财富至今没有一个正经的看法。

     在上海,中国人的财富观才开始和国际接轨

    第二个故事,三头牛的故事。

    第一头牛是我到深圳之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984年,中国著名雕塑家潘鹤先生应当时深圳市委书记梁湘的邀请,为反映特区精神塑造的。盘根错节的树根,牛用拨千斤之力,要把树根拔出来。有一次我跟潘先生交流,他说创造牛拔这个树,是拓荒、开疆拓土、公众创造财富的寓意,是把千年的封建思想连根拔掉。我认为中国传统社会的家天下、集权主义、小农意识还严重束缚着中华民族走向现代社会,这并不等于说中华文化没有优秀的东西,但有些东西是阻碍我们前进的。 

    深圳这一头牛是拓荒牛。但现在它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孺子牛。孺子牛是非常溺爱小孩的牛,当然在鲁迅的“俯首甘为孺子牛”中有另外一种新意,为人民心甘情愿奉献一切。这跟拓荒牛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还有两头牛。一个是2010年世博会时,黄浦区政府约请一位美国雕塑家塑造的外滩牛,放在金融广场上的,还有一个是华尔街的铜牛。这两个雕塑都出自于美国雕塑家莫迪卡,只不过上海的牛比较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显然,现在上海要打造金融中心,重塑上海曾作为远东金融中心的地位。我发现在上海,中国人的财富观才开始和国际接轨。在这里我们找到了普世,首先是对财富的一种肯定、一种向往。

     企业家如何回应偏见:不用脚投票,用行动担责

    不要以为,创造财富的美帝国主义的企业家的形象比我们更好,距今不到一百年前,我们的同行的形象是:唯利是图、不顾工人死活、不管社会福利。1917年俄国革命那一年,洛克菲勒就是这样的形象。看到这,我就平衡了,也对我们的民族充满了希望。

    当年美国企业家是如何回应的?他们在做什么?是诉苦?还是用脚投票,移民到国外?

    世界上有一种抗菌素的发明拯救了很多病人,就是青霉素。青霉素是洛克菲勒基金里的科学研究工作者发明的。另外,洛克菲勒在中国也有援助项目,洛克菲勒基金援助的协和医院现在是中国排名第一的医院。万科的公益基金曾经和一个基金打交道,它专门在中国农村进行贫穷地区的医疗救治,后来发现,这个基金的前身是洛克菲勒基金援助中国协和医院的工程尾款,这让我感到非常惊讶。洛克菲勒基金的活动始终还在中国往前走,无论中国走向哪条道路,它都向中国中下贫穷的人群进行道义上、实际上的支援。洛克菲勒靠自己及家族的行动,向社会证明了什么是企业家,企业家如何对待财富。

    反过来说说中国。2004年,我有幸参加了中国企业家成立的组织阿拉善SEE。很多人以为我是发起人,实际上我是被发起的。在这个组织中,我收获最大的是“妥协”二字。1983年到深圳后,我的创业词典中没有“妥协”二字,但在公益组织里,企业家学会了妥协。妥协不仅是一种修养,而且是一种自信、包容,甚至是代表着未来。

    现在的国进民退不是大问题,竞争力才代表未来

    中国未来,企业家用脚移民是一种选择,但我希望在这种转型社会中,企业家更多还是用手投票,而不是用脚。

    在中国整个转型中有三种力量,一种是政府,一种是企业,第三是社会。企业家更多的是在社会中扮演角色,在社会上尽责任。进中委、中常委不是企业家的最佳选择,还是要政商分开。

    现在讲国进民退,我个人觉得这不是大问题,更大的问题是官商勾结。国有,从经济学效力原理来讲,不是最有效力的,一定会失去竞争力。有今天的国进民退,就会有明天的国退民进。

    过去一百年,从上世纪初到抗日战争之前,民族资本家最强的才成长成多大?看看过去三十年,现在最大的民营企业大到什么程度?华为、腾讯、阿里巴巴、万科的规模在国际上都可有一比。虽然现在是国进民退,但中国经济发展非常快,城市化非常快,即使在被挤压的情况下,民营企业增长的空间还是不小。中国民营企业现在的问题不是增长速度的问题和资源得不到的问题,而是我们能否做出丰田的汽车、三星的手机,能不能具备不仅在中国而且在国际上的同等竞争力,有这个才能代表未来。

    企业家要在社会面临危险的时候站出来说“不”

    中国未来怎么走是不确定的,是要否定财富,还是要劫富济贫、绝对平均主义?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绝对没有自由的平均主义。

    重庆唱红打黑时,我虽然很反感,但没有公开出来说过。有一位学者,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贺卫方先生,公开地站出来说“不”。我相信中国在走向现代化,如何忘却过去不好的东西,如何与世界接轨?企业家不能光干活不说话,即使少说话,也应该在社会面临倒退和危险的时候站出来说“不”。

    五年前我去金沙江漂流,我们知道金沙江水流湍急,但有堰塞湖,遇到堰塞湖时水非常缓慢,这时候可以欣赏两面的峭壁,峭壁上有潺潺流水,你会突然意识到,这滔滔江水是由一股一股泉水汇成的。在座各位都是那一股一股泉水。中国未来怎么走?在不在上层?我觉得是在的。但更重要的是在我们中间。

    (本文素材由腾讯网提供)

    ■整理/记者 匡萍

    人物档案

    王石,企业家,探险运动家。祖籍安徽金寨县,1951年1月出生于广西柳州,兰州交通大学给排水专业毕业。1988年起任万科企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1991年,公司在深圳证券交易所正式挂牌上市交易,1999年2月辞去总经理职务,任万科董事长。2011年赴美游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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