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沙市一中旁经营了十多年报刊亭，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

    轮到孩子们来送别老人时，许多孩子在他们的信中向人们讲述了一个个动人的故事，老人“慈祥、善良、友好、乐观”的形象也跃然纸上。

    在孩子眼中，报刊亭是他们的“避风港”、“开心屋”，老人是他们的知心朋友、是心中秘密的倾述对象……■记者 邹丽娜  汤霞玲  实习生 陈香云 苏璇 彭炎

    港湾

    “我”的避风港

    “即便早已离开校园，我每年都要回来看您，看您这个报刊亭。之于我，您和这个小小的报刊亭就是我的避风港。”——毕业学生SL

    这是署名“SL”在信中写下的一句话，遗憾的是信中没提及具体的故事。

    但“K2C3  SFY”在信中说起了一个故事，“去年夏天，一次路过您的‘小亭子’，突然感觉到特别凉快，您说您在地板上放了个空调，我问您干吗不直接买个电风扇对着自己吹，买个空调冷气全跑了。您乐呵呵地回答说：‘跑了才好呢，我就是怕看书的同学太热了’。”

    “父亲劝过出走的学生回家，也经常让失恋的孩子笑起来，碰到学生打架，他也总是冲出报刊亭劝阻，他把每个孩子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蔡俊说， 在报刊亭显眼的地方，父亲摆放着一个方便袋，里面放着硬币、餐巾纸、清凉油、人丹等。“学生们遇到小偷没钱回去，这里有零钱”。

    这个“港湾”令李念筠尤其印象深刻，他回忆道：“我和女友的第一次邂逅，是在蔡爹的见证下完成的。当年青涩的少年，如今也能寻找到自己的爱情，而见证这段感情的蔡爹，也应该觉得欣慰吧。”

    港湾的感觉甚至存在于最简单的“聊天”之中。一名年纪较长的“老读者朋友”在信中说：“他的歌声笑容，就是他不变的招牌，我不订书报，宁愿每天到报刊亭来买，就权当老友天天晤面。几声招呼，几句寒暄，即足以让人倍觉温暖、舒坦。”

    “北京大学候逸湖”也回忆道：“您会很亲切地跟我聊天，特别喜欢您给人的温暖感觉。”

    温暖

    亲爱的徐英雪

    “您每次见我，就会大声喊我‘亲爱的徐英雪’，算起来，您一喊就喊了六年”。——徐英雪

    在这封很长的信里，“徐英雪”说了一段温暖往事。

    “那时候的我，是个很胖的小姑娘，头发短得像男生，不会打扮，也不会说话。在学习上也很不起眼。和周围那些光鲜的好朋友比起来，自己还是有点自卑。可让我吃惊的是，老爷爷您竟然记住了我的名字……或许对您来说，记住一个人的名字只是小事，您还记得许多人的名字。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却是极为重要的！”之后，“徐英雪”就将蔡爹的绿房子称为“开心报刊亭”。

    “记名字”成了蔡爹的一个标志，在蔡俊的印象中，父亲几乎记得起每个来过报刊亭的人的名字，并在称呼他们的时候亲昵地冠以“亲爱的”。有学生告诉记者，这个细节让每个人都能在蔡爹那“找到自信、找到温暖”，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怀念他。

    “徐宏升”就深情地回忆道：“您能记住每一个一中孩子的名字和样子，那些在远方求学的孩子回到母校时，总能从您那亲切的招呼声中感到浓浓的爱意……我若孤身来到，你总是问起我另外两个伙伴的情况。”

    “Lin”也说“蔡爹在称呼同学时，总是喜欢加上‘亲爱的’，让人觉得无限亲切。” “双胞胎”在信中说：“不知不觉我们一家人已经和您相识了九个年头……记得您那一声声‘嗨！’‘亲爱的！’‘两位美女，你们好！’”。

    “爱您的朋友”在信中说：“我应该只告诉您一遍我的姓名，但不管多久，你都始终记得我，我很感激您！”

    分享

    我的秘密他知道

    “这几天上班没能来送您，今天下班来看您。翻出以前的一张照片，这是第一次和你见面时，L给我们拍的。照得很怂，穿得很怂，但这是我和你唯一的合照。仔细看了您照片上的样子，突然觉得您很瘦。亲爱的爷爷谢谢您，在天堂里您要多吃点……”

    ——爱你的冰晴

    蔡宗义老人一直被学生视为最知心的朋友，经常有学生跟他分享自己成长的秘密。从1999年办报刊亭起，每一年毕业季，他都会收到学生们的礼物和明信片。老人的事迹此前曾被媒体报道，在一篇报道中，老人忆及：“有一年高考完，一位高三的女同学叫住了我，‘蔡爷爷，你过来’，我以为过来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呢，她往我脸上就亲一下。”

    在318封信中，“XHM”的信最为别致，这封信的信封上工整地写着“一中校门左转150M报刊亭  蔡爷爷（收）”，信内还附有一张邮票，邮票背面写着“从牙缝中挤出一张邮票，请笑纳”。信内，“XHM”写道：“其实我挺对不起您的，我今天（1月25日，老人出殡当天）下去送您的时候没发现，我上教学楼的时候一摸才想起来，我的发夹是红色的。所以心里一直觉得很不安，我不知道您会不会介意，但希望您不要怪我，我没有买白花，只是用卫生纸给您做了一朵，挺丑的，放在别人的花束下面，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在邮票背面注明的时间是“2012—12—2”，信的末尾写的则是“2013年1月25日23:40于寝室”，前一个时间，蔡爹尚在人世。

    假如老人不是突然辞世，这个孩子会写下怎样的心事，我们不得而知……

    记者手记

    爱是城市的温度

    一个报刊亭的老人，一生籍籍无名，为什么在离开后引发人们如此深切的怀念？

    他没有帅气的外表，却被众多90后乃至00后学生视为“最可爱的爷爷”；他没有骄人的事迹，却令众多家长和市民钦敬；他没有渊博的学识，却让一些学者大家撰文怀念……除了这些人，被他感动的还有许多远在异国他乡的学子、慕名而来的众多媒体记者、仅在这个城市作短暂停留的游客……

    为什么？

    其实很简单，从送别老人的一路鲜花，从报刊亭满墙的信笺上，就可以找出答案。

    他是一个平凡的人，平凡到毫不起眼，平凡到很多人悼念他时都不知如何称呼。但恰因如此，当他离开时，我们才恍然发现：他所拥有的，恰是我们所缺失的；他所给予的，恰是我们所渴望的；他所证明的，恰是我们该铭记的。

    ——他阳光、开朗，他每天的歌声是因为他快乐，他年复一年地操劳是因为他知足，他飙出“三句半英语”是因为他新潮，他用他的生活方式证明了大道至简。于芸芸众生而言，这是最本原的生活，也是最本真的幸福。

    ——他真诚、博爱，他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他喜欢亲昵地称每个人“亲爱的”，他为每个需要的人留书留报，他尊重每个人的存在，他用他的交往方式证明了仁者爱人。于每颗孤独的心而言，这是港湾；于每颗自卑的心而言，这是力量；于每颗真诚的心而言，这是温暖。

    ——城市是钢筋水泥丛林，擦肩而过往往咫尺天涯、对门而居往往陌不相识，甚至于客套、冷漠、欺诈……这些人际间原本不应有的东西，在彼此间筑起隔膜；但蔡爹，用他的行动证明，打开一扇爱的窗，就会有阳光照进，城市的正能量，生长于每个人的心间，钢筋水泥间亦可花开满路。

    若能许愿，我希望天国的蔡爹能给大家上堂课。课堂可以从报刊亭蔓延至每个人的心间；内容可以从爱延伸到心底的每个话题；时间可以从现在延展到每个人的一生一世；测试可以是每个人去撒播爱的种子。

    让爱疯长，城市就可四时花开，芬芳满路。■记者  邹丽娜  汤霞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