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伟人毛泽东那首词《蝶恋花·答李淑一》的人都知道，词中的第一句“我失骄杨君失柳”中的“柳”，是指毛泽东青年时代的好友、李淑一的夫君柳直荀。
    柳直荀是长沙县高桥镇中兰村人，因为字克明，被村子里的乡亲称为明少爷。这一点恐怕知道的人不多了。柳家是书香门第，父亲柳五亭学贯东西，曾执教日本陆军士官大学，后任长沙师范学校的校长，是湖南省内有名望的教师。可以说，明少爷不是官二代，也是富二代。
    柳直荀从长沙广益中学（现湖南师范大学附中）中学毕业，后考入雅礼大学预科，接受美国式教育，精通英语。著名外交家、柳直荀的学弟何凤山曾回忆：“鼎鼎大名的柳直荀，此人修长清秀，人极和蔼，惟不多言。”再看他的照片，岂是一个“高富帅”可概括！
    壹 因“罕见”美貌，获得了“睡阳台”特权
    柳直荀1920年考入雅礼大学后，在这所一贯重视体育并要求在各项球类和田径运动中通过勤练达到第一流水平的学校，担任体育学会会长。在这个有足球场和椭圆形跑道的校园里，柳直荀生活得非常惬意。这个会长身体力行，每天早上坚持晨跑，常年洗冷水澡。他还有个最大的嗜好：露天睡觉。
    那时，雅礼大学的学生一律要住校，本科生可自由出入学校，而预科生只能在每周星期六下午，凭着一块写有自己姓名的牌牌，出示给传达室管理人员后才能出校门。学校安排给学生的宿舍，是一栋三层的楼房，十个学生住一间大房子并带有一个半圆形的露台。考入预科的柳直荀，一入校进了寝室，就看中了这个露台的一角。经过一番折腾，他把自己的小床安置到露台上。
    有天，学校庶务（相当于后勤总管）王先生来查寝室，看见这张不合规矩摆放的床，立即追问：“是谁的？”“柳直荀。”同学们恭敬地回答。他们早已知晓，雅礼的庶务和别校的庶务不一样，除了教学不管什么都要管，他的权力和校长一样大。王庶务严肃地说：“我们造就的雅礼学生，要有品德，有学问。品德固宜有内涵，而尤须有外表。所谓‘有诸内必形诸外’是也。我们欢迎有学问的‘名士’，但绝对反对‘名士派’的作风与陋习。”显然，庶务把这个睡在露台上的学生想成了放浪形骸的少爷。等他宣讲完学校的办学理念后，学生们把柳会长推到他面前，他一看，愣住了：好一个罕见的玉树临风美少年！遂破例成全了柳直荀一年四季睡阳台的习惯。
    贰 “明少爷”与校工吃狗肉，引得同学咽口水
    也许大家想不到，那时的柳直荀就准备为一种理想献身。当时能进入雅礼读书的学生，家境很好。学校收费比其他学校高很多，伙食费、制服费、医药费、洗衣费、理发费等名目的收费也不少，伙食每餐有三荤三素的标准。他们读美国教材，用英语对话，一副阔少爷作风，傲气十足。
    但明少爷有点意思，他和学校一些校工关系特别好，成了朋友。他和他们聊天，相谈甚欢，帮他们写家信，乐此不疲。有空的时候，明少爷还教他们打算盘。有一次，他居然把学校的地球仪搬去，热情、详细地向大家普及世界地理知识。
    有同学回忆，有一天，柳直荀被楼下一阵“明少爷！明少爷！”的呼声催下去，一个多小时后，又兴高采烈地回来了。问他干什么去了，答曰：“吃狗肉去了。”原来，有两个校工杀了一只狗，红烧了一大钵，他们觉得美味应该和朋友一起分享，于是叫上了明少爷。当同学听说他们是坐在校工的小院子里，围着一只大瓦罐吃的，虽觉不雅，但还是忍不住吞起了口水。殊不知，骨子里具有平等、博爱意识的少爷，其实是在市井生活中快乐地践行着学校提倡的“四海之内皆兄弟”的精神。
    顺便提一下，柳直荀在雅礼读书时，正值学校欣欣向荣的鼎盛时期，长沙的教育也充满朝气。雅礼的学生在自己读书之余，还在外面创办学校，长沙的广雅中学（长沙市七中前身）、协均中学（长沙县三中前身），就是他们的学生会办起来的。要说明的是，这两所学校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野鸡学校，创办后不久就通过了政府的审查，正式备了案。柳直荀是办协均的主力，所以他毕业后，就任协均中学的校长，因为父亲的关系，他又兼任了一段时间的长沙师范学校总务主任。
    叁 不当“长沙市米捐局局长”，发飙赶走报喜人
    

    柳直荀的父亲是湖南教育界的名人，他有个好朋友，也是湖南教育界的大腕，那就是李肖聃先生。李先生留学日本，早在梁启超在长沙办时务学堂时，就当他的秘书，后又在湖南的几所著名大学当教授。柳、李两年通家之好，自然“交情三世久，春色两家分”，1924年，柳直荀就和李家的淑一小姐结婚了。要说明的是，他们的婚姻，并不是家长作主，而是两位老先生的朋友杨昌济先生的女儿、李淑一的闺密杨开慧牵的线。
    那时，李淑一在美国教会办的长沙福湘女子中学（现长沙电子工业学校）读书，后又在那教书。李小姐虽然相貌赶不上明少爷，但同样才华出众、性格开朗、活泼，人很可爱。她后来的学生说：李老师很潇洒，话多、直爽、不世故，上课讲到“飞吻”时，会有美国式的姿势示范，逗得学生哈哈大笑。
    这样一对金童玉女结合，理应花好月圆、天长地久。但已经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柳直荀，为了捍卫信仰，却放弃小康式的家庭生活，他参加了湖南省农民协会的筹备工作，常常忙得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被同事笑称“枵腹从公”。为了腾出时间，他还把协均中学（长沙县三中前身）校长职务辞掉，使得家里经济收入锐减。
    这天，家门外吵吵闹闹地来了一班人，不管不顾地劈里啪啦地放了一阵鞭炮，说是来报喜的，要讨喜钱。柳家莫名其妙，一问，才知道柳直荀被委任为长沙市米捐局局长。柳直荀有点火了：“我没有当局长，也不打算当这个局长，没喜钱，你们赶快走！”有人不解：“这么个肥缺，你怎么不当？”他却安之若素。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有抱负的人的胸怀，常人是无法探测的。
    1927年的一个春日，他为心爱的妻子和刚出世的儿子找到一处合适的新居刚刚安顿下来后，因为工作远走他乡。这一走，李淑一就再也没见到他，连牺牲的准确讯息都是在快30年后才收到。但忠诚、正直的柳直荀，让李淑一怀念了一辈子。■文/ 罗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