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璐

    曾文正之于中国近代，影响至巨，虽于其功过百余年争议未休，然其坚守、履践中华文化，久为世人服膺，且尝为数代革命先驱、英烈、领袖所崇重，至有“孕群集而抱万有”、“独服曾文正”之语。以今视之，或可谓若无其人，则湖湘难有近世文化之辉煌，似不为过。其所著述夥矣，而为世人所熟知者，《经史百家杂钞》、《家书》耳，或有兼及《诗集》、《日记》者。此亦事属必然。曾之为文也，继桐城之后为之一变，关时事，重民生，究天理，倡德性，深奇俊瑰，兼承多家，成一代文风,引人入胜。至若其所撰联，或以分散难觅，或以未谙曾氏性情，故措意者鲜。推己及人，余阅曾著即如是，盖人之习性使然耶？则辑录之事，不啻有益于士林，复可药我辈读书之病焉。

    今有湘贤刘汉辉先生，雅好传统文化，尤重诗词；曾集《长沙百咏》、《湖湘四典》、《故宫百联》诸书，今复辑录曾氏嘉联，且邀书坛大家形之于翰墨，璐未之知也。今夏，忽奉台湾故知唐君翼明札，告以刘君义举，且以序相嘱。余于曾文正，知之读之而已，未尝深研；而书法楹联，尤非我之所长，故初未敢应；未久，娄底领导函告《嘉联钞》即将付梓且将有当代名家书法精品展之举，其意亦在索序也。先贤、旧友、名家、领导，四方命矣，岂得掩拙？ 孰料嗣后冗务猬集，久之而未及命笔，今会期在届，遂匆匆应命。披览群彦所书，不意竟深泳其中而不可以已。九五高龄饶大师宗颐、书法大家周前辈治华、年长于余名家何家壬诸公俱献佳制，诚少长咸集矣,曾公嘉联遂将以雄健、俊逸、古朴、潇洒之风呈于众前，读诸贤所书，与偶见于曾著，信不可同日而语。联也，字也，时也，地也，四美俱矣，余得不一摅所感乎？

    曾公喜为联，亦喜以联述志、自箴、论理、警世、摅怀、颂时，且多以常语出之，而其融儒释道于一体，儒之雅、佛之净、道之静，隐然而在，浑然而显。“丈夫当死中图生，祸中求福；古人有困而修德，穷而著书”，“虽贤哲难免过差，愿诸君谠论忠言，常攻吾短；凡堂属略同师弟，使僚友行修名立，乃尽我心”，俨然儒矣；“有意烧香，何必远投南海；真心向善，此处便是灵山”则佛矣；“虚能引和，静能生悟；仰以察古，俯以观今”似佛而实道。然“盛时常做衰时想；上场当念下场时。”佛耶？道耶？“望穷海表天还远，春到江南花自开”，岂非亦儒亦佛？“五千里秦树蜀山，我原过客；一万顷荷花秋水，中有诗人”应属半道半儒。惟其丘壑如此，故其所述志，固可为众人志；其所自箴，俱可为官箴；其所论理,皆为世理也。然则今邀诸名家书之，亦箴世、励志、明理之举矣，璐既知之，不觉慨之叹之矣。

    湖湘不邈，余亦偶至，往来汲汲，常怀隐憾；今逢盛会，不得附骥，友朋遥嘱，复之迟迟，憾益深矣；想望之意，倾慕之情，无以达之，谨奉拙见如上，或可补失礼之咎，慰我自谴之怀欤？

    2011年11月4日

    匆序于日读一卷书屋

    （《曾国藩嘉联钞》 华文出版社出版  卿立新主编  刘汉辉执行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