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传统上依循评述逻辑的长文，《非常道》更像是一部“段子集”，每一个段子都是一张悉心写就、并摘去了个人观感的读书卡片。单张卡片控制在200字上下，也有不足百字的极短篇，利用身边任何一个时间碎片均可读完外加品咂两番，从任何页码起始没有障碍。

    当Twitter仅在国内小范围内流行的时候，就有人意识到《非常道》文本的互联网属性，称其为“推特先行”、“微博先驱”。然而在这一波浪潮中，不见余先生的身影，甚而连博客也不再更新。听说是不耐京城喧嚣，卜居云南乡野，专心读书去了，才有了近一年来的《老子传》、《中国男》和《非常道Ⅱ：20世纪中国视野中的世界话语》。

    《非常道Ⅱ》的体例与《非常道》一脉相承，角度与风格却大不同。第一部拆解的是中国近现代史，坎坷、屈辱、漫长，语多愤懑，透出伤痕史学的味道。第二部则从公开出版的中文文献里，梳理出了一部中国人眼中的20世纪世界史，大抵因为讲的是别国的事，哀其不幸有之，不复怒其不争的焦虑，疏朗超脱了许多。涉及的人物比第一部多出了一倍，篇幅却更加短小，很大一部分在140字以内，相当于一条条微博。从这个角度看，这其实是一本“微史书”。

    想到此节，我自己的一处症结却无意间解开：既然可以向《非常道》学做读书笔记，既然微博在中国的媒体属性远胜社交属性，为什么不再向《非常道Ⅱ》学习写微博呢？善用这个工具，记录下作为独立个体观察、阅读到的人和事，加以分类、整理，便勾勒出你和你眼中的世界，便有了自己的“非常道”。比之不加思辨被各大意见联盟绑架助长口水泡沫，抑或是沉迷于炫耀吃穿用度和不同凡响的小聪明，于己、于微博生态更有益。

    从《非常道》到《非常道Ⅱ》，余世存自言已从鲁迅式的焦虑、忧愤，转向更接近胡适之的冷静、从容；为公众著书立说的出发点也从“捍卫历史正义”，平缓成为“展示文明世界人生的可能性”。在他看来，书中人物所共有的“可能性”，在于他们的人生没有被任何客观条件所耽误，一直在创造生命的价值和人类的财富，一直投入于做自己和自我实现。相比之下，中国人的缺憾便在于，已然超越了梁启超所说“中国之中国”、“亚洲之中国”文明阶段，站到了“世界之中国”的入口处，大多数人却还没有“世界感”，没有独立、健全而开放的心智面对和了解这个世界；耽于安身立命的现实，舍弃了个体生命的自由状态。

    我想，这种“世界感”的养成，可以大至智识培育、人生规划，也可以小至微博上对一条经验的分享、一则信息的判断和一次良性交流的完成。在那个躁动偶尔有些乖戾的江湖，需要的更多是胡适之的冷静、从容，而非鲁迅式的焦虑、忧愤。在信息获取便利的当下，每个“微博控”都可以是余世存，但更要是你自己。■严晓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