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7月16日到20日，由中国红十字会总会主办的海峡两岸红十字青少年夏令营在湖南举行。这不是一次普通的两岸青少年交流活动。它是两岸关系史上非常重要的历史事件的延续。1990年，两岸隔绝40年后，中国红十字会总会与台湾红十字组织在金门签署了《金门协议》，由此打开了两岸和平交往的历史之门，并在第二年开始做出联合举办海峡两岸红十字夏令营的决定。这是1949年以来，两岸民间团体授权签订的第一个书面协议，开创了两岸事务制度化处理的先河。鲜为人知的是，两起惨案的46条人命，催生了《金门协议》。

    【壹】

    密封钉死的船舱里，25名福建渔民被活活闷死 

    《金门协议》谈判代表、时任中国红十字会总会台湾事务部副部长张希林回忆，《金门协议》的契机，源于两起海上惨案：

    1990年7月22日凌晨，福建平潭县一位渔民发现了一条搁浅的小渔船。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打开被密封钉死的船舱后，里面竟是25具福建沿海的渔民尸体。惟一的幸存者林里城经全力抢救后脱险。

    1987年台湾当局开放民众赴大陆探亲后，有不少岛内通缉犯潜逃到大陆。出于对台湾的好奇，也有一些大陆渔工私渡到台湾。这26位福建沿海的渔民，就是私渡到台湾时被抓的。1990年7月21日下午，台湾有关方面在宜兰县澳底，用黑布蒙住他们的双眼，强行关进船舱，遣返回大陆。船舱顶盖用六寸长的全新圆钉钉死，并压上木头等重物。被关押的渔民挤蹲在一米来高、三米见方的船舱内，缺氧缺水，闷热异常。他们用头顶，用手砸，拼死欲打开舱盖，但无济于事，最后活活闷死了。只有林里城发现船板上有个绿豆大的小孔，凑近呼吸，才保住性命。

    这起惨案，引起了强烈的舆论喧哗。不久后的8月13日，台湾海军派军舰押送福建“闽平渔5202号”渔船驶回福建。军舰掉头返航时，一下把渔船给撞沉了。船上被遣返的50名福建人，21人淹死。据获救者说，船在被撞前，原先被关在舱内的人已弄掉了封舱的木板，登上船面，否则必被封死在舱内，死伤将更为严重。

    【贰】

    没想到，中国红十字会“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两起惨案，46条人命。如何人道、安全地妥善解决两岸人员遣返的问题，引起国家领导和台湾当局的高度关注，双方都认为以红十字组织负责沟通遣返是明智的选择，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有缘由的。

    1987年10月，台湾当局宣布开放台湾居民到大陆探亲，但两岸音讯隔绝近四十年，怎么寻找亲人？好在红十字会有一项传统的工作，就是“查人转信”。 当时海峡两岸通过红十字组织查人转信、寻根问祖的信件激增，数万名两岸同胞因此取得了联系。

    1990年，时任台湾红十字组织副秘书长常松茂的夫人刘凤子来大陆旅游，在宜昌突发急病入院。中国红十字会特别安排专人赶到宜昌看望她。通过积极治疗，她平安返回了台湾。

    常松茂为此主动打电话给中国红十字会总会时任副秘书长曲折，这是两岸红十字组织负责人第一次互通电话，打破了台湾当局“不能和大陆方面直接联系”的禁令。因此，当惨案发生后，台当局决定由台湾红十字组织出面，跟大陆签署协议。据时任台湾红十字组织秘书长并参与协议签署的陈长文回忆说，起初台湾方面担心大陆对于这一提议会不予理睬，没想到中国红十字会“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叁】

    代号为“909行动”的两岸商谈，因台风推迟两天

    一开始，台湾当局提出，谈判地点应该不在台湾也不在大陆，要去第三方，比如日本、菲律宾。但当时的中国红十字会总会秘书长韩长林认为，中国人自己的事情，跑去其他国家干吗？

    当时台湾方面是“行政院长”郝柏村牵头，陈长文问郝柏村“究竟在哪里谈”，郝柏村提出，可以到金门谈。经过周详考虑，中国红十字会同意了这个方案。当时，金门岛是军事禁区，对台湾民众也不开放，可保隐秘。商谈时间定在9月9日，代号为“909行动”。

    因为一场台风，双方商谈推迟两天。1990年9月11日清晨，中国红十字会总会秘书长韩长林、中国红十字会总会台湾事务部副部长张希林等5人，从厦门抵达金门。

    【肆】

    “聊熟了他才说，他的真实身份是台湾军方的中将”

    据张希林回忆，“当时我有点紧张，也觉得新鲜、好奇。能跑一趟金门，在那个年代是很不容易的。我们从厦门出发，坐渔船过去，对面的常松茂先生也坐着渔船来接我们。台方来了4个人，台湾红十字组织秘书长陈长文、副秘书长常松茂以及关系组主任徐祖安，这3个人都是红十字组织成员。第4个人很特殊，我们一看不认识，他自我介绍叫邓中正，大家互换名片，他老先生掏了半天掏不出来。大家开始都有点拘谨，后来坐下来聊天，聊熟了他才说，邓中正是假名字，他的真实身份是台湾军方的中将。”

    休息半小时后，双方立即坐下来进行商谈。张希林后来透露商谈细节：“由于政治原因，一些表达方式存在争议，以前又从来没有落在字面上，所以需要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词汇。如落款的时候要写年号，陈长文说他习惯用‘民国’纪年，我们主张用公元纪年。不知谁提出来说，大家都是中国人，干脆用中国农历，天干地支。后来一讨论，这也不行啊，六十年一甲子，六十年之后就有重复，谁知道你说的是哪年？最后没办法，还是各写各的，只是我们商定，对外不公布落款。”

    当晚，大陆代表团将商谈的内容抄写出两份手稿，确定遣返人员交接地点是“金门-厦门”、“马祖-马尾”，遣返用船规定为红十字专船，民用船只引导，船上只能悬挂白底红十字旗。

    第二天，中国红十字会将草案文本交给常松茂，双方签订了《金门协议》。

    【伍】

    《金门协议》后第三年，“海峡两岸红十字青少年夏令营”在厦门开营

    尽管《金门协议》所要解决的是私渡人员和刑事犯、刑事嫌疑犯的遣返问题，但《金门协议》的签订，在经过长期隔绝之后的海峡两岸间率先铺设了一条独特的交流渠道。

    据福建省红十字会秘书长何钟生回忆，《金门协议》签订后的第二年，台湾红十字组织秘书长陈长文来闽访问，双方做出了联合举办海峡两岸红十字夏令营的决定。1993年首届闽台红十字青少年夏令营在厦门开营，25位台湾年轻人和30名大陆年轻人参加。1994年起，夏令营升格为中国红十字会总会主办。此后，“海峡两岸红十字青少年夏令营”在两岸轮流举办，年年进行，持续至今。

    今年，海峡两岸红十字青少年夏令营第一次走进湖南。两岸红十字青少年持续18年来的交流沟通，也成为两岸青少年同根同源、同文同种的历史见证。

    ■撰文/记者 刘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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