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晚清重臣、湖湘文化的标志性人物，蒋介石、毛泽东都深受其影响。他们都堪称曾国藩的忠实粉丝：一本《曾文正公全集》，是蒋委员长的案头必备书；毛主席则说过：近人之中，独服曾文正。两大对立阵营的首脑都这么推崇的人，当然有其不同凡响之处。

    治家，教子，是曾国藩让人服膺的方面之一。曾氏一家后人，在后来各自的生活中，都是凭着一技之长，如数学、化学、教育、考古学、艺术等等，找到了安身立命之点，在精神上使曾家“福泽悠久”，不辱门第。

    其中，有个曾宝荪，是曾国藩的曾孙女、著名的教育家。1916年以优异成绩毕业于英国伦敦大学，获得理科学士学位。这是中国几千年历史中女子的第一，值得中国教育史记载。

    壹

    自家花园里办学校 

    曾宝荪海归回长沙后，在家人的支持下，腾出位于长沙城北局关祠的私家花园（曾国藩祠堂浩园），办了一所全新的女子学校。这个私家花园可不是一般的小院子，几盆花，几棵树的概念，它占地60余亩，主体建筑为中国传统的风格，木质阁楼，中轴线东西两翼有侧殿，前后都是假石山，整个园子水池环绕，景象丰富，其中有长廊、亭阁和虹桥等，是当时长沙文人雅集的地方。

    这所学校不同于外国人办的教会女校，也不同于中国人办的女子学校，而是曾宝荪小姐自己理想中的学校，它兼具中西方最好的形式和内容。1918年9月，这所学校正式开学，它就是长沙艺芳中学。这所学校一办就是32年，曾宝荪在这里任校长兼英语、生物教员，跟她一起回国办校的堂弟曾约农任校董。后来长沙艺芳中学改为长沙市第十四中学、长沙市田家炳实验中学。

    贰

    抱定独身主义，终身不嫁

    曾宝荪在英国呆了六年，之前，又在上海和杭州的教会学校读过书，她成为一名虔诚的基督徒毫不奇怪。她的志向是“为我国谋发展谋幸福而读书”，科学救国、教育救国是她的基本信仰。

    从小，她就无比仰慕那些坚持独身，把全身心都投入到社会工作和传教事业中去的杰出女性。在当时，在一些具有一定文化水平的妇女中也流传着这样的看法：结婚就是女子的坟墓，会葬送她的一生。不少女子结婚后整天忙于家务，也埋没了聪明才智。所以，她下定决心，抱定独身主义的宗旨，要为艺芳中学作出终身牺牲。

    她的这种想法后来居然又影响到了她的几个家族同辈，她有五个堂弟妹都终身没有婚嫁，一个堂妹叫曾昭燏，十二岁入堂姐办的艺芳中学，毕业后考入南京中央大学，学的是考古专业，后又游学于英、德等国，为中国杰出的文博大家、考古学家，她曾任南京中央博物院院长，在她的专业内，成就还高于堂姐。她也终身未嫁。

    叁

    拒绝大哲学家罗素的好意

    1920年10月，湖南省教育会在长沙组织、主办了一次国际文化教育高峰论坛。当时，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美国实用主义教育家杜威来了，英国著名哲学家罗素来了，国内顶尖的教育、文化名人章太炎、蔡元培、吴稚辉、陶行知、张东荪等等也来了，星城一时名流云集。

    罗素因为和曾宝荪在英国就相识，这一次，也算是老友相见了。在看了曾校长办的学校，得知她的学校每两个星期会邀请一位社会名流举办讲座后，他提出，可以安排时间到这个学校来进行一次演讲，也算是友情出演吧——名气如此大的外国学者啊。但曾校长却犹豫了一下，拒绝了。

    原因是这样的学术活动，杜威是偕夫人来的，其他人也大多或单身或偕夫人参加，只有这个罗素，带着个叫勃拉克的情妇，让曾校长很看不上眼。尤其是罗素还讲过这样的混帐话：“在漫长的婚姻岁月中，出现几次充满激情的婚外恋是正常的和可以接受的”。这和曾校长接受的基督教教义“要珍视婚姻，珍视家庭”太相悖了，所以，不能让他来我们女校。

    这个英国绅士只好耸耸肩，双手一摊，遗憾。但是，在后来曾宝荪去英国，申请一基金会的资助时，罗素却给予了热情的相帮，为此，骄傲的曾小姐表扬他，“是个有修养的大学者”。

    肆

    严格管教秋瑾的女儿

    中国近代史上首屈一指的奇才侠女、为民族革命喋血牺牲的人，非秋瑾莫属。

    说起来，秋瑾和曾宝荪是亲戚，秋瑾的公公即曾国藩的表弟。秋瑾牺牲后，留下一儿一女，儿子性格温良、低调，女儿王灿芝却活脱脱母亲的再生，能文能武、豪爽仗义，书法、文章、诗词大气、奔放，毫无闺阁纤弱之气，太极拳、八卦拳也练得功力深厚，令人惊叹。她自号“小侠”，小小年纪经常宣称要只身北上，手刃杀母的仇人。王家怕事，就把她送到长沙艺芳来读书，让这个比她大七岁，说起来却又还小她一辈的校长管教她。

    王小姐是很不喜欢这个老姑娘校长的，学校要求写小楷，她就写斗大的草书，一张宣纸，别的同学写五十个字，她只写一个；别的同学在音乐的伴奏下，在有木地板的室内练形体时，她却跑出去找名师，学青萍剑去了。有一次，居然把一个流氓当成了师傅准备去拜访。

    所以，曾校长为了管教她，花了很多心血。但是王小姐不服管，为此她们两人的关系在艺芳一直不好，经常发生冲突。

    民国政府成立后，秋瑾被追授为民族英雄，政府给了一些奖励，秋瑾的女儿王灿芝则在政府的资助下，中学毕业后赴美，先是华盛顿大学，后是纽约大学，学航空技术专业，后回国效力，被誉为“东方女飞将”，她没有给她母亲丢脸。

    伍

    应教育厅长邀约，兼任省立二女中校长 

    曾宝荪是湖南教育界的一张王牌。上世纪30年代，湖南是军人主政，公务人员的人事安排，往往是他们说了算。当时，湖南创办了一所第二女子中学，要选聘一位校长。政府就提出了一串莫明其妙的人选，要教育厅通过。当时的省教育厅厅长叫黄士衡（他后来当过湖南大学的校长），很不甘又很无奈，经过思考，就去找曾宝荪，想请她来兼任这个校长。黄厅长知道，曾校长的资历、名气、人品、才能在这摆着，是那些只想通过校长一职获取利益的人望尘莫及的。这是教育应有的自主权。谁知曾女士一口回绝：“不去，我只想办好自己的学校，无意趟你们那趟混水！”

    黄厅长没有灰心，又几次去找她，并不断说服她：“只要我提出先生的名字，别人就没话说。务必请先生帮忙，保全我教育厅用人之权”。

    话说得这样恳切，曾宝荪答应了，但有个条件：“我只兼职，不拿工资”。这样，曾校长又当过一届湖南省立二女中的校长。■文 罗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