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妻的第一次约会，是在江永县的乡下。那晚，我们约在一条小河边，却不料，忽然有脚步声由远而近，显然是晚归的村民。她掉头便跑，惶惶如小兽。我追赶不及，心里好生气恼，便迁怒于这些村民，为何偏要这时路过，又偏要从这小河边路过？

不久后，她随全家迁去桃源落户，我也转点来浏阳插队。那次，我去桃源接她来浏阳，车到常德已是晚上。利用等船的空闲我们去街上闲逛，买了一包兰花豆，我们边走边吃。街上的灯光使星月黯然，她不由自主地靠近我，喃喃道：“今晚是我们第一次轧马路。”我感觉像是口里含着水蜜桃，蜜汁淌进心里去了。

后来，我们在乡下结了婚，再后来，我们均招工进了县城，孩子一天天长大，我也忙于工作，再没和妻子一块轧过马路。

日子就这么年复一年地过。一天晚上，我睡至半晚，忽闻抽泣声，我用力摇妻：“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不答，却哭得厉害。

好一会，她长长叹一口气道：“我命好苦，跟了你，成了一个多余的人。回来你也没有什么话说。我想跟你说几句什么，你又只管忙你的。”

我一时语塞。

第二天吃过晚饭，我便陪她一块在街头漫步。一路走去，那街灯分外灿烂，分外明媚。我心里一阵些微的颤动。我忽然觉得，忙碌的生活使我忽略了街灯的存在，但那些闪烁的街灯其实一直亮在我的心头。

从此，我尽量多抽时间陪妻子一起游马路。

而今，我俩都已退休在家，有了孙子和外孙女。回首这几十年来相濡以沫的历程，我仿佛看到每一个深深浅浅的脚窝里都绽放着幸福的花儿，便倍加珍惜这份恬静和安详。

■朱 赫 （浏阳市文化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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