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省作协会员 刘向阳

　　几声鸟雀啁啾，引得向家山四下张望，只见与医务室一墙之隔的图书室门前的一棵石榴树上点缀着几簇小红花，还有几只麻雀在枝叶间嬉戏。

　　正要走近，身后传来温柔询问：“这位同学，你的脚怎么啦？”

　　转身看见中年女人，齐耳短发透着书卷气，脸圆眸明，满是关切。向家山垂下头：“我的脚被鞋子夹烂了……拿药水回去擦。” 她蹲下身查看，全然不顾他脏兮兮、臭烘烘的双脚，还轻声问痛不痛。“走吧，我帮你擦药水。”

　　她扶向家山走进图书室。图书室狭小却整洁。休息间里，她端来温水，仔细给他洗脚。“你妈妈给你洗过脚吗？”“我没妈妈。”她愣了愣，说了声“对不起”，手上涂抹药水的动作更轻了。她离向家山很近，他嗅到了她的发香，抑或是母亲的味道。“谢谢你，阿姨。”“我姓孟，是老师！”她突然提高嗓音，向家山慌忙改口，孟老师这才展颜：“老师是光荣的，哪怕管图书、扫厕所，我也是老师！”

　　原来，孟老师执教多年，备受学生尊敬，因病不能授课后当了图书管理员。她爱种花，把图书室前的石榴树养得枝繁叶茂，常对路过学生嘘寒问暖。有调皮学生故意说她不是老师，孟老师就不高兴，挥舞扫把追打，“我是老师！我教的学生遍天下！”

　　此后，向家山每次领药，都由孟老师擦洗换药。安静的图书室里，他搁着脚看书，想象着外面的世界，思绪飘出很远。十余天后，他的双脚全好了，但他只要有空就来看书。

　　一次，孟老师就变魔术般拿出一双白球鞋，“天凉了，赶紧穿上吧”。向家山犹豫着，垂手而立。向家山是由奶奶一手带大的，从小就教育他，不能随意要别人的东西。“也不白送哦，你帮老师打扫卫生吧。”此后，向家山穿着新鞋子，经常来图书室拖地、擦窗户、擦书柜，或者给石榴树浇水。

　　三年转瞬即逝。高考前夕，石榴红得似火，向家山却因奶奶离世请假回家。孟老师辗转找到他家，在昏暗油灯下，目光坚定地望着他。在她的帮助下，向家山顺利高考，毕业后参军入伍，屡获嘉奖。

　　那年五月，向家山探亲返校，却得知孟老师已离世两年。他站在校园中央，泪如雨下。不远处，那棵石榴树蓬勃高大，枝叶葳蕤，一簇簇红花开得比任何时候都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