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县第一中学 郭思瑶
二月初,天气骤变。明明是立春的日子,春天却未如期而至。
早晨六点,黄湖山下的这片土地,在幽暗的夜色中袒露着胸膛,召唤着狂风暴雨。半刻钟后,雨便来了。
淅沥沥的雨水中,世界如同海市蜃楼。师生在暗涌中匆匆穿梭,共鸣了苦痛。
我不喜欢冬天,也不喜欢早起。
支撑我在阴郁的日子中闻鸡起舞的,除了班主任的担当,就是食堂的慰抚了。
无论食堂早餐品种如何变化,窗口下的木桌上,总会盛放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白米粥。
呵气成冰的日子里,只有粥上飘扬的烟云,以及随烟云而至的米香,才叫人安心。
我回忆起童年。童年的我没有吃过母乳,常年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
每次生病,我就不愿进食。
为了帮我补充营养,外祖父母每天都会熬制米粥。
清晨,外公剁下一块新鲜土猪肉切丝腌制,又从菜园中摘下一颗翠绿的白菜,抱回家,泡盐水洗净。他一片片地剥下白菜外层的叶子,直至露出里面嫩黄的菜心。
外公把外层的菜叶放进竹篓里,供两位老人晚上食用。接着,外公将菜心进一步冲洗干净,拔掉白色的菜杆放入竹篓中,又把嫩黄色的叶子细细切碎,盛放在一个小碗中。
等外公忙得差不多了,外婆也拾好了柴火。她在杂院中用几块红砖砌出一个简易灶台,在灶台上放好铁锅,生起柴火。
外公打来泉水煮粥。外婆拿着蒲扇,对着灶口扇风。当柴火烧到最旺的时候,她把铁锅掀开了一点儿盖,我经不住好奇心,凑了过去。
噼里啪啦的火苗声里,白米在锅中翻滚沸腾,好像在说:“太难熬了,太难熬了。”
外婆盖上锅盖,让白米继续在锅中煎熬。
我突然觉得白米有些可怜,便央求外婆再加些水。
外婆却说:“还没煮烂。”
我只好继续蹲在外婆身边,看着白米在锅中“死去活来”。
过了半个小时。外婆掀开了一个小角,这时,浓郁的谷香弥漫开来。
我迫不及待地凑了过去,只见锅中的白米呈现出珍珠般温润晶莹的色泽。
我告诉外婆:“熬够啦。”
外婆却笑着摇摇头。她往外扒出几块碳木,转成小火,继续熬粥。
又过了半小时。外婆再次掀开锅盖一角,我看到锅中的米粒正在融为一体。
那粘稠的乳白色流淌在锅中,像没有边际的白色丝绸。丝绸下是江南女子一双双含情的眼,映照出星光细碎。
外婆加入肉丝和芽菜,撒上一些盐。继续熬粥。
锅中迸发出谷味和肉食的香味,丝丝萦绕,令人垂涎。
原来,一颗普通稻米与另一颗普通稻米的碰撞,可以产生这么美妙的化学反应。
熬过去,便成就了一碗香软可口,营养美味的粥。没有熬过去,就只是给鸡鸭的嗟来之食。
吃过早餐后,我蹑手蹑脚地走进教室。
学生正在专注地做着作业,并未发现班主任的到来。
我注意到窗外雨停了,阳光透过白云的一侧,斜照在空无一人的讲台上。黑板旁的高考倒计时红得醒目。
熬过去。
一粒米终将和另一粒米相遇。没有熬不香软的粥,也没有熬不过去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