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沙市望城区靖港镇格塘中学 戴建勋
我和父亲去挖红薯。
父亲拿着镰刀,挎着背篓,走在窄窄的田埂上。我扛着耙头,跟在父亲的后面。
秋收后的田野,寂寥空旷,犹如刚刚生产过的妇人,慵懒而又安详。深深浅浅的红蓼、蒲公英、牛筋草、狗尾巴草随处可见,田野间飘荡着稻谷收割后的清香。不远处,三三两两的乡亲们正在田地间忙碌,施水、薅草,侍弄着刚种下的菜籽和菜苗。
往年这个时候,村邻们就开始烧火土灰了。把田土间的杂草收拢在一起,晒个七八分干,点燃,上面堆着细碎的土疙瘩,一两天之后,杂草变成灰烬,和土拌匀,便是用来做肥料的火土灰。那种袅袅的白烟所带来的独特气息,温暖、迷人,氤氲在村庄的上空。很多年以后,这场景依然萦绕在我的脑海之中,成为我记忆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今,农村禁止焚烧秸秆、杂草,陶渊明笔下“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田园风光,大概一去不复返了。
在农民的眼里,每寸土地都是很金贵的。父亲的红薯种在豆子地的四周,黄绿相间的豆叶在萧瑟的秋风中摇曳着,茂密的薯藤护卫着沉甸甸的豆子。“红薯饭、南瓜汤,餐餐吃个精打光”。在那些饥荒不断的岁月里,红薯是人们赖以生存的救命粮。
挖红薯不仅是个体力活,也是个技术活。毕竟,红薯长在土里面,谁知道它们躲藏在哪个旮旯里?挖红薯时,得先割掉长长的薯藤,留出薯茬,确定好要挖的大致位置。如果耙头挖下去的位置稍有偏差,就会一耙头挖到红薯上。父亲割薯藤,我挖红薯,配合默契。
很久没有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加之用力过猛,才挖了七八蔸红薯的我就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要知道,当年的我是能够挑着一百二三十斤的担子,走两里地不歇气的。
不过,让我欣慰的是,父亲虽已年过古稀,身体依然健旺。他赤裸着上身,身手矫健地割着红薯藤。他老人家的气力似乎丝毫不亚于我这个正当壮年的儿子。经年累月、早出晚归的劳作,并没有摧毁他的身躯,反而是一种极好的锻炼。不过,他的皮肤和肌肉已经明显松弛,脸上开始出现了暗褐色的老年斑。他的胃口也大不如以前。自诩为“吃面大王”的他,曾经在十分钟之内可以吃掉两大碗面条,如今,他只能像一头老牛,慢慢地咀嚼、吞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