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90岁的李恒是一道独特风景。近60年的科研生涯,她所获荣誉众多,有14个物种以她的名字命名。作为17万份各类植物标本的采集者,她把自己比喻成一棵白菜,“自然生长——不忸怩、不装饰,简单地过着。”李恒说。
在成为一个植物学家之前,李恒曾先后是家乡湖南省衡阳县的乡村小学教员、县文化馆员工以及中科院地理所的俄文翻译。
在艰难岁月,她一个人泡在标本馆里,将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100多万份标本几乎看了一遍,还自学了拉丁文,学会阅读德语和法语文献。李恒第一个研究成果——黑龙潭杂草植物名录(手写稿)就是在那个时候产生的。
“人生总有高峰和低谷,高峰时,不自大,低谷时,能反弹,就是胜利!”在李恒看来,困苦未必都是苦,有得有失,才是人生。
1961年4月,李恒随丈夫一同来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报到,此前,她是一名俄文翻译,这一度是令人羡慕的职业。但所长吴征镒一见李恒,兜头就是盆冷水——“俄文翻译这里不需要,你需要学习植物学,学习英文。”
李恒对吴征镒的直率、坦诚没有感到惊奇和沮丧,一切归零,从头学吧。
在李恒获得的所有称誉中,“独龙江女侠”是她最为喜欢的,这其中蕴含着她与“西南最后秘境”的一段生死情缘。
1990年10月,61岁的李恒带着3名助手和64匹马驮载的辎重向滇西北的独龙江进发。“为啥要进行独龙江越冬考察?许多类群一翻过高黎贡山就变了,以往对独龙江植物考察均集中在7至11月,几乎没有人在冬季涉足,独龙江的奥秘没有揭开,我觉得有责任去闯闯。”为了此次考察,李恒精心准备了两年,筹集了可支撑1年的物资,甚至准备了在当地栽种的菜籽。
王立松与李恒相识多年,说起当年与李恒野外科考的经历,王立松可没有客气,“大家都不愿意和李恒一道出去,为啥?在山上劳累了一天,到傍晚,大伙儿都按点到山下集合,她每次都是最晚下山的,害得大家都得等着她。”
对于1999年才通公路的独龙江,李恒此行之难可以预见。科考不久,李恒就染上了疟疾,病情十分危重,当地政府用直升机将她转运出来,当地乡亲将她抬到边防部队的诊所,打了多日吊针,才闯过“鬼门关”。女儿在电话里苦劝李恒回来,她回答,“要死就死在这里,我的考察没有完成,决不能半途而废。”患病期间,李恒用录音机录下工作的安排、科考的进展、对家人的嘱托……万一走不出峡谷,就当是遗言。
8个月的考察成果丰硕,李恒和队员们采集了7075号植物标本,宣告发现80多种新植物,并首次提出了“掸邦—马来亚板块位移对独龙江植物区系的生物效应”学说,独龙江考察成果获得中科院自然科学一等奖,也由此奠定了李恒的学术地位。
但独龙江对李恒仅是个起点,为了彻底揭开独龙江的植物学之谜,她将目标锁定在独龙江所属的高黎贡山的广大区域。73岁时,她再次出发,申请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等单位的资助,在10年间,组织美国、澳大利亚、德国、英国以及国内专家对高黎贡山生物多样性进行了18次科考。
2007年,高黎贡山考察结束,共采集植物标本34500号。此后数年,她每天整理标本,一天工作10多个小时,基本未在凌晨2点前入睡过。考察成果《高黎贡山植物资源和区系地理》几经周折,有望近期出版。 张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