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迟安太
我去某座城市,事情办完后没有急于返回,而是流连于花月春江的景色。穿梭于美景之中,正恨自己少生几双眼睛,然而却被不远处的一幕吸引了过去。
商店门前的人行道上铺着一张半米宽、四五米长的黑色橡胶板,上面写满一行行漂亮的粉笔字,字写得雄浑刚正,正是临摹唐代书法家颜真卿的“颜体”。
写字之人是一位双腿残疾的乞讨者,身上衣着非常破旧,他坐在地上用双手挪着身体写字。残疾人的身后还有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的手用一根细绳牵着一个红色的小塑料盆,里面散落着几张零钱。
沿街乞讨的人在每个城市都有,像这位残疾人以写字乞讨的却很少见。一般的乞讨者都以自己可怜的一面行乞,有的甚至是骗子,渐渐地我的同情心变得麻木起来。包括残疾人身后的那个小女孩,或许也并不是他自己的孩子,而是为了博得人们的同情拐来的孩子。
但这次我却感觉面前这位与其他乞讨者不同,虽说他衣着寒酸,但不邋遢,最值得我欣赏的是他刚毅的眼神。残疾人看到我望向他,微笑地向我点点头,却没有向我伸出乞讨的手。环顾四周,周围都是像我一样的路人,他们的神情都是淡漠的。
行乞者并没有因路人的围观而停下写字,看来他早已习惯了世间的人情冷暖。我虽然并没有完全相信他,但看到他残疾的双腿,身后小女孩那清澈纯真的眼神,还有面前那赏心悦目的书法,我觉得应该尽自己一点微薄之力。
想到口袋里有些零钱,我随手掏出放到小女孩前面的小塑料盆内,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那几张小面额的纸币里竟然夹带着一张50元的纸币。我开始后悔起来,真想把那50元拿回来。
我正在懊悔自己的过失,小女孩将那张50元的纸币捡出来对残疾人小声说:“爸爸,这是50元。”坐在地上的残疾人从小女孩的手里接过钱递还给我:“先生,谢谢你,你给得太多了,我的字不值这么多钱,这钱请您收好。”残疾人的话一下撞击到了我的心。我蹲下身子,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别客气,你写的字的确很漂亮,这钱你拿着吧,另外我想问,为什么带着孩子出来呢?这孩子是你女儿吗?”
残疾人向我笑笑说:“我的老家在山区,我从山上摔下来双腿受伤,为了治腿欠下好大一笔债,孩子的母亲没法再跟着我吃苦,就走了。没有办法,我只好带着孩子出来讨口吃的。也有好心人曾救助、收容过我们,我没有了腿,但是我的手还在,我想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和孩子。我在这里写字,这也算是劳动所得吧,这里头也有别人对我的肯定和尊重。”
这个男人的话让周围的人神情为之一震。他说得对,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有尊严,他的腿断了,还在这里行乞,但他同样有自己的尊严,一个作为正常人和作为一位父亲的尊严,他只想以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有尊严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