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市雅礼中学高1517班 张暄卓
夜的定义,于人于我,想必都是不一样的吧?古人以日出为昼,日落为夜;勤劳者常以出勤为昼,休憩为夜;诗人的夜晚与白天总藏在隽永的诗里……而今天的我,夜晚盛装降临。
轻轻盘起百叶窗,月光便更加肆无忌惮地舔舐起我的额心。当我轻轻昂首,默默端详那盏香气四氲的良夜时,那明晃晃的月盘如镰刀诗意的一剜,浓浓的月光便从那华盖顶端古老的窖池处,如美酒般淙淙地涌下,多情地撩动了夏虫恍惚的睫毛。
我俨然以邵洵美欣赏佳人的姿态品鉴着这转瞬即逝的、伟大的画作,当我悄然回过神来时,已然步出家门几里开外了。脚下的路平坦而开阔、直通山岗,戚戚回头望去,那广阔的泥径好似铺满了一张随时可以拎起来的月毯。耳畔轻轻沐浴着巴洛克夜灯,而直到那湖心亭娇羞地显现出容貌,才悄然发觉竟是来到了这许久不曾造访的公园里。然而,眼前的景致一下子变得这般陌生,我竟也成了这里的生客了?
轻轻踱过门槛,远方忽闪忽闪的焰苗便燃起了我心中的兴致,像是那种静静围绕着参天古树,发出古老而睿智的微光——但那果真会是萤火虫吗?走近细细端倪,才发觉不过是杨柳树上的滴滴露珠罢了。其中的一滴扶摇而下,柔柔地打在地上,轻轻敲碎了良夜的宁静,连池塘里的鱼儿都不禁哑然失笑。说到杨柳,总会叫人联想起《再别康桥》中:波光里的艳影,像是夕阳中的新娘。
不是未被这缠绵悱恻的诗句打动,而是总觉得那应更像我喝醉后的父亲:他着急地蹒跚到湖岸,醉醺醺地歪倒在一旁,开始随着微风的韵律撩动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发,嘴中还充斥着五花八门的牢骚——所以,当纤柔的柳条忽而停止舞动之时,大概是它也醉了酒,睡着了吧?
不远处即是湖心亭了。我记得小时曾在此处跌落下去过,所以对于这片湖,一直怀抱着某种畏惧与敬意。至于湖本身呢,则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更为寂静了,那波澜不惊的湖面下是否也掖藏着巨大的秩序?月光赋予我们遐想的权利,所以我似乎可以预见,那孤儿般静静盘踞在湖心的月影会被悄无声息地打破。晚风静静地发酵、酝酿,我想象的边界无可救药地被继续拽往另一个触不可及的地方。
带着一丝丝痴迷与期盼,久违的湖心亭犹如一曲优美的华章再次闯入了我的脑海。我小心地抚摸着木栅栏,耐心地体味石阶所浸入的阵阵凉意,抬头望去,高啄的五角檐牙恰到好处地向周围摆开,而这便是赏月的最好去处了。
月亮多么令人心悸啊,仿佛可以听到身上的每一寸神经都在无尽的赞美——是那宛若少女水灵灵的、甜美的瞳孔,像是炽热斑斓、永恒闪耀的恒星,躁动地吐息着灿烂的光晕,但往更深处看去,却又是那般的晶莹剔透,让人自然地联想到不留一丝杂质、淡漠的天空。天空尽处是满湖春色,柳梢上抱满了小鸟的窝,窝中的黄莺仿佛在甜甜地哭泣。月光用它那少女般洁白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耳畔,只见湖上蜻蜓蹁跹,陌上月光依旧。
所以,到头来,夜的定义,于你于我,都将是一样的吧?我们同在一抹清辉之下,我们同歌、同舞、同呼吸,同是月亮欣赏的儿女,有时也同样沉静在母亲的怀抱里,微笑着不愿醒来。
我便也这般畅怀地笑了。在夜色优雅的私语下,我情愿永远做个幼稚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