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市雅礼中学1503班 杨若漪
小时候我大概有语言障碍,往往别人叫我什么我就叫别人什么。邻居大妈叫我“狮毛狗”,于是我每次见着她也要叫“狮毛狗”。外婆叫我“宝贝”,理所当然的,我上小学以前都叫她“宝贝”。
我喜欢“宝贝”的厨房。
推开推拉门,首先看见的便是北面的煤油灶。老式的煤油灶总是容易发黑生锈,但“宝贝”总有法子让那些三角铁扇片和铁架台儿光溜锃亮。
煤油灶右手边是四个小小的塑料酱油格子,分别装盐、味精、酱油、葱花。每个小格子都含着片小勺,顶着个小盖,在“宝贝”的指挥下他们也规规矩矩地站好了,不油腻不纳垢。
东南面,卧着一个老得发黄的海尔冰箱,上面的“海尔兄弟”小贴纸被我扯了一大半,只剩两个孤零零的小脑袋。
中间,是我最喜欢的两个搪瓷缸。“牡丹富贵”的大缸装米,“鲤鱼戏水”的大缸装油。那几朵大牡丹似繁花锦簇,一朵比一朵艳;那两条鲤鱼或摆尾或摇首,嬉闹得热烈。两个大缸手牵手,似乎要凝视对方一辈子。
而西南角,则立着最鲜美最垂涎的大架子。最底层端坐着瓦罐,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坛子菜:鲜翠欲滴的刀豆、剔透有嚼劲的海带皮、晒干晒脆的白辣椒……揭开坛罐口,就是闻到油醋香味儿也是满足。第二层则整齐地堆着瓜果蔬菜、紫茄白蒜、生姜玉米、大肚子的南瓜和小脸蛋的花椰菜。最上面一层则挂着刚腌好的野味和晒好的萝卜条,用报纸隔着,浸出一圈丰满金黄的油渍。这么喜庆,是要过年啦?
小时候吃饭,我往往不请自来。一听到酱油格子“啪嗒啪嗒”的响声,一闻到炒菜时呛人的油烟味儿,我便被勾了魂儿似的往厨房跑,抱住“宝贝”的大腿。“宝贝”就将我一骨碌抱起来,塞进小椅子,喂我吃饭。
我喜欢看“宝贝”为我拌饭。
先是择鱼。她翘着手指将鱼刺一点一点从鱼肉里挑出,将嫩鱼撕成葱花般大小,拌在饭里。她又舀两大勺小南瓜炒肉末,翻覆在米饭上,饭的颜色瞬间清新明丽起来,我的食欲也大开。最后舀一勺鱼汤,围着饭洒一圈拌成饭糊糊。经过汤汁的浸润,米粒都显得那么饱满、硕大、剔透,于是满屋子都是鱼香肉末的味道。
我喜欢“宝贝”喂我饭又怕她喂我饭。
她先将玉镯子往后一抚,又将头发顺着耳根往后一拂,往饭碗里吹吹气,舀起一大勺就往我嘴里塞。她将米饭堆成小山高,用大铁勺直直送到我舌头底,送好了,就将勺柄往上拉,顺着我的嘴抽出来。见我嘴角有饭粒,就拿勺子刮刮。饭是很好吃甜丝丝的,但我嘴巴好像太小,吞不下“宝贝”不停歇地喂给我的饭。
这时我要么含着饭发呆要么闹着往外吐。“宝贝”如果见着我发呆,便会凑在我鼻子底下捏我的脸:“嘟噜嘟噜,乖乖宝贝不含饭。”如果我往外吐,“宝贝”将我胸前的小肚兜堵着我的嘴,一脸严厉地说:“快吃快吃! ”
虽然会怕,但我还是很喜欢吃饭,因为好好吃完饭“宝贝”会给我奖励。她常常在我洗完脸后红通通的脸颊旁快乐地啄一下,再向邻居表扬我。对一个孩子来说,往往一个吻就是一整天的幸福呢。
我爱我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