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昌乐县实验小学 路来森
《诗经·卫风》中有一首诗,题曰《芄兰》:“芄兰之支,童子配觿。虽则配觿,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芄兰之叶,童子配韘。虽则配韘,能不我狎?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我读此诗,甚是喜欢“芄兰”二字,口中念着,即觉吐气如兰,仿佛让人嗅到了芝兰之香。那么,“芄兰”又是什么呢?
这首诗下面的注释,大多比较含糊:“芄兰,草名,蔓生。茎顶末结荚实,长二三寸,如羊角荚。”可究竟对应的,应该是今天的哪一种植物?却不得而知。
后来,读书渐多,方知这种记载于“诗”的“风雅”植物,竟是如此普通,普通到在农村随处可见,俗称“水嘎啦瓢”“老瓜瓢”或者“老婆婆针线包”等;学名则谓之“萝藦”。这“萝藦”二字也好,文气十足,却仍有一种藤萝缠绕的璎珞感,缠缠绕绕,离离不忍而去。
在这些众多的名字中,“水嘎啦瓢”这一名称,似乎最是通俗而响亮,也最能昭示此种植物的特性:生长于水边,果实,两头尖尖,肚儿圆圆,形如纺锤;熟透后,中间炸裂,即成“瓢”样形状。而且,“水嘎啦瓢”这四个字,读之,有音乐感、形象感:情味婉约,好似一少妇,罗佩叮当,正手持一水瓢,舀水做饭呢。
芄兰,结出纺锤形的果,表面是粗糙的青色的皮,内里却是嫩白的瓤,嫩时,可食。小时候,田野相遇,我们常常摘食:咬一口,甜甜的、软软的,溢着洁白如乳的液汁。芄兰的果实,一旦变老,内里“嫩白的瓤”就会变成一根根的“针絮”,其实就是芄兰的种子。老到一定程度,芄兰的果实会自动爆裂,外壳变成两只“瓢”;内里的“针絮”则随风散去,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散落天地间,随遇而安,去繁殖自己的生命。这,大概也是芄兰被称之为“老婆婆针线包”的缘故。种子,散落天地间,来年的春天又会为大地“缝补”出一片片的绿色。
乡间孩童,最是喜欢玩“吹水嘎啦瓢”的游戏。秋末,寻寻觅觅,一旦寻得,即随手一捏,分为两瓣,轻轻一吹,针絮漫天飞舞。那种雀跃、娇憨的情态,至今仍历历在目。思之,生命苍茫之感,令人潸然。
如今思来,彼时每一枚芄兰果实,其实都孕育着一个童年的梦。“针絮”飘飞,就是在放飞梦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