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阳县第二中学 张圣霖

    在小镇工作多年，我独钟情校园外这条幽深小巷。巷子一直延伸至锦江河岸，加之没有铁甲虫讨厌的尾气，委实是散步的好去处。

    两百来米的巷子，宽仅四、五尺，一溜儿青石板，硬硬的、滑滑的。雕花女墙根，偶有被惊吓的猫“忽”的蹭上去，伸爪擦几把脸，抖抖胡须，转头用亮亮的眼珠警觉的审视不速之客，“喵”，又咧嘴扭身跃上屋脊，消失于瓦楞间。

    小巷楼群里夹杂些古式低矮建筑。翘角飞檐，黛青屋瓦，拱形石门，这些呈显清末风格的老宅，透着苍凉、拙朴。透过虚掩的门缝，庭院深深。天空，似也凝固着一种庄重。赤色石板镶嵌的天井是老宅的名片，周遭长满斑斑青苔。小巷、老宅固守远逝的雍容和节奏，与逐渐包围侵袭的喧嚣、繁华保持着心理距离。这是为过日子，为人们虚度一生的存在，它的各种设施足够你流连沉迷，不必远走高飞。

    古镇小巷的故事，可溯至北宋熙宁七年（1078年）。《麻阳县志》载：“章惇以武力经制‘五溪’地域，次年，富州苗首向永晤献先朝剑印，以表归顺。”熙宁八年“锦州砦、招谕县并入麻阳县，治锦和。”自1078年至1958年锦和作为县治所在，历五朝共880年。直至上世纪五十年代，县城搬迁至高村，它才郁郁寡欢，沦为乡野陋巷。

    不知是悠久的历史，造就了小镇的宽容，还是小镇包容万宇的胸怀，绵延了小镇的悠远。

    千年后，我只能借助古籍听到“斯时锦江河上港湾歧出，码头相望，两岸茶楼酒肆鳞次栉比，戏楼宫观以及封火墙的翘角飞檐倒映在这一脉清波的水面”的传奇。恍兮惚兮，有江西、福建、邵阳商人纷纷涌入。大街小巷，雨后春笋般生长出200余商家。经营油、碱、水银、棉纱布匹、磁器、铁、文具印刷、中西药等摊铺的南腔北调萦绕耳际。

    前些年，政府出台禁拆旧居令，发出保护古城遗迹的号召，辽远的过去仿佛一下子复活了。小巷旁侧悬起“麻阳县衙”木牌，尘封的肃穆和庄严也一同高悬。“城关党支部旧址”上的解说，倒可让我们稍稍闻到二三十年代的血腥和硝烟。不过隔代教化依旧隔膜很深，穿梭过往的学生，来不及抬头驻足瞻仰一番。断为两截的“西岭雄关”巨碑被砌做台阶，后人早就没有兴趣考证它的来历，精工刻制的碑文也让岁月的车轮碾得七零八落……

    扑朔迷离的历史，已然杂草丛生。

    不断被后人遗忘！它的细节被当做边角废料扔进滔滔锦江。在后人一次次蹩脚偷懒的口述中，它变得简单和单一，留下的是一摞冷冰冰的数字和残缺、发黄、无味的方块字，再也没有律动。我们所谓的看见记住只不过是摸到过去的一鳞半爪。小镇隐藏于背影后的一切，只能任由后人驰骋想象，尽情修饰。然而，即使是最有天才的妙手又岂能还原历史的真相！

    何时月出东山，让倾泻满地的银光再次照亮古城散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