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省新干中学 聂怡然
是一块褐红色的土地,一片竖放的树叶的不规则形状,一亩见方。
傍着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山塬,它隐没在绵延的苍绿之间,毫不起眼;伏在钢筋架构、无限延伸的铁轨脚下,在列车高速奔驰的视野里,它是一个瞬间凝固又消失的小点;眺望弯弯曲曲、碧波盈盈的小河,它追不上那轻盈柔媚远走了的步伐。
它,只占据着那么一点位置,坦坦荡荡地把整个身体袒露给天空。以不变的姿势,问候朗朗蓝天上的朵朵白云,注视神秘夜空里的斗转星移,迎来清新而蓬勃的第一缕天光,又送走渐渐微薄而深情款款的夕阳。从不晓得轰隆隆的摩托车哪里开来要开往哪里,不清楚从西向东有多少种启程与告别,也一点不知道闪闪发亮的道路会通向白夜如昼、车水马龙的繁荣都市,它只停留在四季变换里,清清爽爽地把敏锐的神经末梢交给时光,与夏日午后杨树叶子热辣辣哗哗啦啦舞动的声音呼应,它也能听懂在冬日的干涩空气中凌厉地呼啸而过的西北风的言语。
你会看见它吗?从茫茫的、阔大的大地上识别出它的存在,从苍苍的、无边的时间里确证它的存在,从喧嚣热闹、匆忙奔波中看见它的存在。其实,它根本不理会渺小与伟大,根本不在乎岁月有多少短暂与永恒的魔法,也不管人世间有多少寂寞繁华。因为它自如地融化在深厚的大地上,用每一块土壤,承担滋养与哺育的使命,成就生命;用分分秒秒,施予陪伴与凝望的深情,完成春种秋收,生生不息。
不需要言说其实它有从亘古洪荒中沉淀而来的历史,亦不探究春秋轮回的四季,只在五月的尾巴上,看见一片蚕豆与豌豆的翠绿,你就能懂得它又哪里是沉默呢。它有好多不肯轻易言说的秘密。成熟了的果实在墨绿的叶片底下羞羞答答、探头探脑,像一个个丰腴的少妇,鼓着圆滚滚地肚子,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昂昂然喜滋滋的,满怀欣喜又满含娇羞。显然,你会不知道,一粒微小瘦弱的种子,怎么就能从一种封闭不动的指甲盖儿大小的呆形状,一夜间破土而出,颤颤巍巍地探出小脑袋瓜儿;怎样饱饱喝足果汁一样的雨水,像模像样地抽条长叶,竟然也还娇滴滴地开出一丛丛的花儿;怎么样同蝴蝶、小蚂蚁开个捉迷藏的玩笑;又怎样在太阳底下不动声色地舒展筋骨大大地伸个懒腰;然后在某一个露珠不知疲惫地滚动,知道第一缕晨曦君临大地的清晨悄无声息地展示出它孕育的秘密。你能不能猜想,地皮像被施加了魔法,有一双柔和又有力的手使肥沃的土壤一窝窝地炸裂开来,大大小小的黄块迫不及待地翻飞,显示出它的气力。于是,沟沟垄垄里像母亲乳房一样的泥土有了成群结队惊天动地、漫山遍野涌动的气势,势要把那神奇的能量灌注进每一个如饥似渴的种子里。
它是坡地,是“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也可以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