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丽钧
这样的残忍游戏总是有人热衷去玩——假如你和母亲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你将做出怎样的选择?当年,这道残忍的选择题就曾摆在杭州某小学的学生们面前。结果,近四分之一的学生选择了让自己活。这“可怕的选择”着实吓坏了命题人。命题人打着“生命教育”的旗号,用这道题拷问孩子的灵魂,他巴望着每一个孩子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可是,他错了,压根就错了。
无独有偶,苏教版中学《语文》教材中有一篇课文,题目叫《我的五样》——心理老师出了一道题,“写出你生命中最宝贵的五样东西”,作者便写了“空气、水、太阳、鲜花、笔”;然后,心理老师让大家“舍四保一”,作者便仅留下了“笔”……语文老师们在备课的时候也曾对作者的选择发出过质疑——“空气、水、太阳”都没了,不就意味着生命也没了吗?那还要“笔”干吗?但是,我们的语文老师们早就磨练出了一身硬功夫,那便是,在没道理处讲出大道理来,这便有了“笔乃作家之魂,比命还重要”之类牵强的讲解。许多老师按照编者的意图,在分析完课文之后,引导学生也试着写出“我的五样”,然后,一样样舍弃,最后只剩下那最最宝贵的一样。学生嘻哈着写,老师嘻哈着评,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个游戏。但也有例外,上虞市一位语文老师在带着十几名澳洲学生做这个游戏时就遇到了意外情形——女孩们在“舍四保一”环节中动了真情,她们实在不忍划掉“上帝、父母、朋友”中的任何一个,于是,她们选择了哭泣。在我看来,她们所交的“白卷”才是货真价实的“满分”。
毋庸讳言,在我们的教育中,“生命教育”一直缺位。“生命教育”是一项浩繁的工程,它周期长,牵涉广,最重要的是,它要求每一个参与者都明确知晓生命的价值以及生命究竟能否区分出高低贵贱。
哈佛大学的迈克尔·桑德尔教授,在他的课堂上为大家展示了这样一个案例:你正站在天桥上,突然,你发现天桥下面的电车刹车失灵了,而不远处的轨道上正走着五个人;你身边有一个胖子,把他推下天桥,就可以成功阻挡电车前进,从而拯救那即将被电车撞死的五个人。问,你怎样做?桑德尔教授说:如果按照边沁(英国哲学家)“功利主义哲学”所强调的“为最多的人谋求最大的利益”,那么,你完全可以将那个胖子推下天桥。然而,“胖子”珍贵的个人利益得到应有的尊重了吗?谁敢说以“胖子”个人的生命换取那五个人的生命这件事因“划算”而可以付诸实施?
不管我们以怎样柔和的语气引导学生在父母和自己之间、朋友和自己之间做出取舍,我们都是在残暴地威逼着学生去蔑视生命、亵渎生命、戕害生命。什么样的痴汉笨伯才会将一次次意念中对爱者的无端埋殡命名为“生命教育”?一个个伪命题横陈于孩子面前,让单纯稚嫩的心无所适从。在我看来,不论是“舍一保一”还是“舍四保一”,那被舍掉与被保住的,都已遍体鳞伤……
生命本无高低贵贱之分。越是愚钝的手,越试图掂量出生命的高低贵贱。殊不知,你掂量得越认真,受到的伤害就越大。
警惕那些南辕北辙式的生命叩问,别再以“生命教育”的名义懵懵懂懂做出“反生命教育”的事情,别再逼着孩子充当“纸上刽子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