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县松雅湖中学   彭湘

    在一条树影憧憧的山路上，她踢着石子回家。

    小学离家很近，在家里能听到上课的铃声，慢悠悠地响着，如同深山里传来的钟声。

    白天在学校上课时，她坐在教室里就能看到母亲。

    教室挨着大门口，她看得清晰：母亲背着一篮青菜进校门了，有时提着柴火烧黑了的开水壶到房里倒开水。老师住房就在教室后面，低矮的门槛，母亲要弯着腰才能进去。坐在教室里的她便频频回头了，可没有引起回应，母亲似乎没有望这边，只留下她怯生生的目光在教室里游走。而这时，她也有些害怕了，连忙低头看书去。

    放学，母亲忙活了。她刚上小学，眼巴巴地羡慕住校的孩子，他们都是老师的小孩，可以在一起玩耍，说一些她没见过的东西。她走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不敢靠近，在她幼小的生命里，那些似乎是有些遥远的。有次，孩子们都回家去了，一根崭新的橡皮筋遗落在地上，她站在旁边，看了一会，拾在手里看了又看，犹豫着该不该带回家里。带回家里，她可以把它绑在树枝上，一个人在树丛中跳橡皮筋，可以跳得老高，自由的快乐会让人飞起来。无法抵抗的诱惑驱使着她，她把橡皮筋放进自己书包。自己在空空的过道里张望，过道旁错落的树枝似乎也窥探了一颗不安的心，在一个早晨，她把洗过一新的像皮筋放到教室窗沿上。

    学校厨房，昏黄的灯下，她匍匐在桌上写字，母亲的身影便在旁边晃来晃去。母亲在学校食堂里帮忙，厨房后面有个里屋，是一间灰暗的房，堆放着米，还有一些腌菜和青菜。母亲经常要进去拿些什物，每次房子打开，一股浓郁的腌菜味道扑鼻而来，她就担心着，会不会有只老鼠从里面蹿出来。这时，她走神了，母亲在里面鼓捣一会，不让她到里屋去，那个布满灰尘的房子里，似乎藏着不少宝贝。

    有一次，母亲不在厨房，她钻进去了，狭小的空间里似乎轰轰在响，她知道那是紧张了。屋子里竟然什么新奇东西也没，堆着一些什物，一个大米缸，缸身都蒙了一层灰，油缸，地上摆着几个小南瓜，还有几个坛子的腌菜，她真有些失望，就这些，母亲还当宝一样。

    晚饭后，阴暗的厨房里，母亲用水冲洗着地面，地面上湿漉漉的，泛着黑色的油光。满满的一缸水，一下就用光了，厨房被拾掇得干干净净。弄完地面、灶台，母亲又看看灶火熄了没。之后，母亲便带着她一起离开学校，母女俩走在山路上回家。母亲也是一个不爱多说的人，一天的劳累，也让她不想多话了，只有阵阵山风在耳边绕着，看着那远山，她也想着山那边的世界。

    到了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她就听到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母亲一早要赶到学校打早火。那些清冷的早晨，她是最不愿意起早床，在母亲走后，她还可以好好睡觉。

    有一回，她和母亲一道去学校，站在木门外，看着母亲躬身去拨栓子，吱呀的声音传出来，沉默的木门前，一大一小两个人立在那里，门打开了，她们走进去了。这时候，她去看书，教室只有她一个人，在这个安静的地方，一个小学校，有两处光亮在蔓延着。她抬头就可以看到母亲的厨房，升起了袅袅烟火，飘到天空，在这个山落里，飘到了无尽的天际，炊烟里似乎承载了母女清晨的问候，越飘越远。

    就在那个山路上，山村的学校里，在同一个生活圆心里，母女两个身影依偎着，在山路上延伸……